椿味清明

周雨萌

清明至，雨降，誰家香椿散清香。

城郊墓地，松柏交雜，狹窄的路上微微染上泥色。人不多，面對滿眼灰白，很有隔世之感，好像不經意間會擾亂了這一派清明。

終于走出去后，我深吐一口氣，輕松許多。但內心的沉重久散不去，這恐怕是小輩們的共同感受。重步入自家客廳，溫暖的煙火氣總算是蓋住了雨水的微腥。

寒食已過，但家里還是吃得清淡。一盤香椿餅、幾碟小菜并一碗粥，就算午飯了。我挺喜歡香椿那與眾不同的淡淡香氣，這時卻覺得它們寡淡得難以下咽。吃得太慢，到后來餅和粥都冷了，奶奶拿去重溫了給我。

瓷碗擱在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奶奶拖了張凳子坐在我對面，笑著說，快吃。我勉強捧起碗，喝了一小口，還是丟在一邊。奶奶和我都沉默著，最后還是她先開口，說道：“小時候，家家有個大院子，院子里種些樹什么的，夏天也好乘涼。那時我們家就有棵香椿，春天剛到，你曾外祖母就會摘些給我們吃，直接涼拌，能香大半個春天。”也許是剛剛掃墓回來，奶奶還用了敬語，說起這些舊事，神情也顯得柔和。“現在的香椿其實已經老了，只有那小尖尖最好吃。可惜現在的孩子已經享受不到那種福氣了。”奶奶不由得搖起頭來嘆氣。

我也知道，香椿是初春的時令菜，味極美。但它真正成為一絕的日子也只有剛冒芽的一星期左右，是一種讓食客牽腸掛肚的美食。恐怕也正是因為它的珍稀，才更加吸引人吧。

“唉，當初你曾外祖母的香椿餅才真是好吃啊。那樣一個美人還廚藝了得，街坊鄰居都羨慕啊……”奶奶越說越心動，對著自己的香椿餅，眼中甚至還依稀有些水光。“后來動亂不休，每年開春的香椿餅也總少不了啊。偏偏現在的小孩兒還不懂得珍惜，真要等到香椿老了，人走了，才曉得后悔呢——”

等到奶奶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將快要再冷一次的粥、餅吃完了。這時我卻不覺得它寡淡無味，而是氤氳著四代人的溫情。

在清明這樣的節日里，人們薄酒一杯送故人，揮袖再走陽間路。日后愈加明媚的陽光里，會有幾點舊友風采，亦會有又一年開春的香椿，清香如故。

（指導教師：曹衛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