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昉
對于改革開放來說,今年正好是孔子說的“四十不惑”。“四十不惑”的含義,指的是把中國經驗、中國故事提升為中國智慧、中國方案。
過去40年,中國GDP總量增長了29倍,人均GDP增長了20倍,城鄉居民消費水平提高了16倍,同時這個16倍是由勞動生產率增長16.7倍來支撐的。中國的經濟增長不僅時間長,而且非常快。過去我們強調人口多和勞動力豐富是國情,后來發現這個國情也可以成為促進增長的人口紅利。
從1980年到2010年這30年,中國15-59歲勞動年齡人口迅速增長,每年增長1.8%,而依賴型人口每年以0.2%的速度下降,這種剪刀差就造成一個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的人口結構。勞動力供給非常豐富,而且很便宜,每年又有大量新增人口進入勞動力市場,新增勞動力的平均人力資本水平比存量勞動力高,因此人力資本得到改善。
到2010年,中國的勞動年齡人口達到了峰值,之后是負增長,人口撫養比也到了谷底,之后是迅速提高,這些因素相應都改變了過去促進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變量。特別是2012年之后,中國的潛在增長率在下降.實際增長率也在下降。某種程度上說,中國不可能再回到過去高速增長的時期,因為中國不再享有人口紅利,保持中國的經濟增長必須從依賴人口紅利轉向依靠改革紅利。
改革紅利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中國農村勞動力轉移的潛力還很大,需要挖掘這些生產要素的潛力;二是長期可持續增長終究要靠創新驅動,需要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挖掘前一增長源泉和開啟后一增長源泉,歸根結底要依靠改革。
中國勞動力總量巨大,農村還有大量的剩余勞動力。統計數據顯示,還有27%的勞動力在農村務農,而高收入國家平均只有4%的勞動力在務農,一些和中國發展階段類似的中高收入國家也只有12%的勞動力從事農業活動。因此,這些從農村轉移出來的勞動力將為經濟發展提供大量的勞動力供給。
要實現這種轉移,必須靠改革。比如,通過推進戶籍制度等領域的改革,促進勞動力進一步轉移、在產業間地區間流動并進入城市,讓農民工在城鎮落戶,可以提高非農產業勞動參與率和資源重新配置效率;通過投融資體制改革,以及為中小企業和非公有經濟創造更好政策環境,推進公平市場競爭,可以提高資本回報率。
在農業與非農產業之間資源重新配置效應逐漸弱化的情況下,非農產業內各行業之間以及一個行業內部企業之間的生產要素重新配置,是全要素生產率提高的重要源泉。只要同一行業企業間存在著生產率差異,則意味著生產要素尚未達到最優配置。通過金融體制和國有企業改革,營造公平競爭和創造性破壞的環境,可以贏得長期可持續增長源泉。
通過這些改革,可以得到實實在在、真金白銀的改革紅利,即改革可以直接改善生產要素的供給和提高生產率,進而提高潛在增長能力以及實際增長速度。這樣才能支撐我們在2035年基本實現現代化,以及在2050年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