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荔輝 王堅
摘要采用跨文化適應取向量表、職業探索行為量表、生涯適應力量表,對141名有海外留學經歷的中國籍留學生進行了調查,探討海外留學經歷對其生涯發展的影響路徑。結果顯示:(1)無論采取國民取向還是族裔取向的跨文化適應策略,留學經歷均顯著正向影響中國留學生的職業探索行為和生涯適應力。(2)職業探索行為對其生涯適應力有很強的預測作用,并中介了跨文化適應行為對生涯適應力的影響:其中對國民傾向適應策略起到了全部中介作用;對族裔傾向適應策略則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
關鍵詞留學,跨文化,生涯適應力,職業探索。
1問題的提出
教育全球化的背景下,出國留學受到大學生的青睞。根據教育部《2016年度我國出國留學人員情況》報告顯示:2012-2016出國留學人數累計增長36.26%,2016年度我國出國留學人員總數達54.45萬。一項關于出國留學的研究表明,大學生選擇留學最根本的動機是提升就業競爭力,期望獲得更好的就業機會、更高的報酬和更優越的社會地位(李秀珍,2017),即希望未來職業生涯有更好的發展。
當留學國家和地區的文化與本國的傳統文化存在較大的差異時,留學生將面臨跨文化適應、新環境探索等問題。不同文化的切換下,留學生經歷著一系列心理和行為上的調節過程與發展變化(Schonpflug,1997)。研究發現,跨文化生存中,個體會產生兩種不同的適應取向(Berry&Kim;,1988):一種是維護自身東道國傳統和文化的族裔認同(Home orientation),一種是維護其他文化和社會群體關系的國民認同(Host orientat-ion)。傾向于族裔認同(Home)的留學生,出國后更偏好和自己同一國籍和民族的人交往和活動;而傾向于國民認同(Host)的留學生,出國后更偏好和當地國家的人和社會團體交流,融入他國文化。不管是族裔認同(Home)還是國民認同(Host),或兩種取向雙重認同,其認同程度均反映了個體的心理調適狀況,并顯著影響個體在新文化中的適應狀況(Phinney Horenczvk,&Vedder;,2001)。
從生涯建構理論(career construction theory)的角度來看(Savickas,1997),跨文化適應行為不僅能夠影響個體對新文化環境的適應,也會對個體的職業生涯適應力產生重要的影響。“生涯適應力”(career adaptability)是個體應對不斷變化的環境而做出生涯適應和準備的能力。Saviekas(1997)認為它包含了四個維度:生涯關注(careerconcern)、生涯好奇(career curiosity)、生涯控制(careercontrol)、生涯自信(careerconfMence)。生涯關注是個體對自己未來生涯發展的關心程度;生涯好奇是個體愿意探索自身生涯發展的主動性和可能性;生涯控制是個體對自身生涯發展的掌控能力;生涯自信是個體構建自己的生涯并克服困難的信心和自我效能感。研究發現,生涯適應力能夠正向預測職業滿意度和晉升機會,對工作壓力的應對,以及大學生的就業質量等(Ye,2015)。高生涯適應力的個體通過積極主動的生涯規劃和職業探索有助于實現個體與環境的相互適應。
生涯建構理論認為(Savickas,1997),生涯適應力作為衡量個體生涯成熟度的關鍵指標,受到各種環境因素(如家庭環境、跨文化環境、學習環境等)等前因變量的影響,也與個體職業探索水平密切相關。我們進而提出,個體在新的文化環境中的國民認同和族裔認同行為,將會對個體的職業探索行為(career exploration)產生積極的影響,進而提升個體的生涯適應力。職業探索貫穿于生涯發展的每個階段,是動態循環的發展過程,在個體發展歷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曲可佳,鄒泓,2009)。職業探索是指個體為實現生涯發展和自我整合目標而認識自我、以及探索職業生涯相關環境,獲得信息認知、認定澄清和情感反饋的過程。為了進一步測量職業探索的規律,Stumpf等人(Stumpf Colarelli,&Hartman;,1983)從行為、認知和情緒反應方面進行了操作化的結構分析,認為職業探索包含了探索信念、探索過程和探索反應三個部分,并將探索過程分為環境探索和自我探索。Werbel(2000)對探索過程進行進一步梳理,他認為自我探索包括對興趣、價值觀、性格和能力等自我特征方面的探索;環境探索包括外部環境中的教育選擇、職業信息和社會關系情景的選擇與限制的探索,以及自身所處不同生涯階段發展任務的認知。
實證研究表明:跨文化環境中,強烈的國民認同(高Host)取向,即采取學習、談判、開放的方式接納和融入不同國家的文化和群體,例如整合和同化適應策略的人,遇到社會文化的適應困難較少;而強烈的族裔認同(高Home),即擁護和保持自身傳統文化,和本國人交流較多的適應策略,則有助于提升個體的心理健康水平和滿意度(Berry,Kim,Power,Young,&Bujak;,1989,Ward&Kennedy;,1992)。上述研究結果顯示,無論是國民認同還是族裔認同,都能夠促進個體的職業探索行為。職業探索對個體生涯發展有著重要的影響,有利于個體明確未來職業發展目標,從而作出更多積極主動的行為(如生涯好奇和生涯關注)(Kaminsky&Behrend;,2015);同時,有進行過職業探索的個體工作后,會體驗到更高的工作滿意度、自我效能感和職業成就(Werbel,2000);職業探索是否充分,也直接決定職業成熟和職業適應(施國春,2008),也就是說,職業探索的充分與否與職業生涯適應力具有顯著的關系。
綜上所述,個體跨文化適應行為與其生涯發展存在著一定的關聯。本研究將從中國籍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行為與生涯適應力的關系人手,為生涯適應力的前因變量提供實證檢驗。基于前面的文獻分析,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圖1):海外留學過程中,中國籍留學生采取兩種不同的跨文化適應行為策略,均會對生涯適應力產生影響。而職業探索則是解釋這些關系的重要中介變量。鑒于當前國內外學者探討跨文化適應與生涯適應力之間影響及作用機制的研究較少,實證研究也較少,因而本研究具有一定的理論和實踐意義,有助于進一步探索跨文化適應理論、生涯建構理論和職業探索理論三者的關系。
2方法
2.1被試
本研究選取福建、江蘇2所高校的中國籍國際交換生,以及通過網絡問卷對海外學習的中國籍留學生進行調查。發放問卷150份,收回有效問卷141份,有效回收率為94%。其中短期出國交換生95人,長期攻讀學位中國籍留學生46人。其中男生71人,女生70人,本科生119人,碩士22人。在歐美高校留學或交換的中國籍留學生有86人,在亞洲學校留學和交換的中國籍留學生55人。
2.2工具
2.2.1跨文化適應取向量表(Acculturation orient-ations)
主要采用Demes和Geeraert(2014)修訂的量表。主要分為國民取向和族裔取向兩個維度,其中國民取向,即出國后偏好和當地國家的人、社會團體交往的傾向,用Cpro來度量,同樣包含4個條目;族裔取向,指擁護自身傳統文化的,偏好與本國人交往的傾向以Cpre來度量,包含4個條目。問卷采用Likert 5點計分,得分越高,表明被調查個體在該方面的文化適應策略傾向性越強。在本研究中采用Alpha信度系數法對該問卷信度進行可靠性統計分析,Cpre與Cpro兩項結果的Alpha信度系數分別為0.810與0.861,說明該問卷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
2.2.2職業探索行為量表(CareerExploration)
采用Stumpf等(1983)編制的職業探索行為量表。主要用來評價個體是否愿意去嘗試對自我和環境相關的職業探索與確認,并為將來的職業發展做準備。該量表總共11個條目,其中分為兩個維度:一個是自我探索行為(CES)有5項,采用Likert 5點計分。Alpha.系數值為0.949;另一個是環境探索(CEE)有7項,Alpha,系數值為0.932。表明該量表可信度較高,穩定性較好。本量表使用總體維度。
2.2.3職業生涯適應力量表(CareerAdaptability)
采用Hou,Leung,Li,Li和Xu,(2012)等人修訂的職業生涯適應力量表(Career Adapt-AbilitiesScale China Form,CAAS China 2.0)。主要衡量個體對自身將來職業生涯的適應能力。該量表一共有24個條目,包括4個子量表,通過職業生涯關注、控制、好奇和自信等四個方面衡量職業生涯適應力。這四個方面指標一般被認為是管理解決職業轉換、發展任務和工作困難的社會心理資源。采用Likert 5點計分。根據信度分析結果,Alpha系數值為0.968,表明該量表信度很好,可靠性強。
2.3量表的驗證性因子分析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本文運用AMOS軟件采用驗證性因子分析(CFA)方法對本研究3個量表總體的結構效度進行檢驗。將收集到的141名中國籍留學生問卷按照4個維度建立四因素結構方程模型,如圖2所示,每個變量在它對應的維度上的載荷值較為理想,各項指標均達到要求(見表1)。說明模型與量表匹配情況整體較好,結構效度較好。此外,本文引入單因素CMB維度,采用單因素模型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以對共同方法偏差的影響進行檢驗(周浩,龍立榮,2004;龍立榮,方俐洛,凌文輇,2002)。由表1可以明顯看出,四因素模型擬合-指標明顯優于單因素模型擬合指標。對比兩種模型的X2(卡方)和自由度比較發現,△X2=359.33,△df=6,兩者變化的顯著性為p<0.01。故可以排除共同方法偏差(CMB)對研究結果的解釋的影響。
3結果
3.1各變量的描述性分析與相關性分析
為了檢驗本文研究的模型,文章對模型中相關變量進行了描述性統計分析,并使用pearson(皮爾遜)簡單相關系數法對CA、Cpre、Cpro、CE等四個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進行分析,結果如表2。
3.1.1跨文化適應與職業探索行為(CE)顯著正相關
由表2可以看出,本研究涉及變量的均值呈現偏中度水平的取值。跨文化適應行為中,無論是國民取向(r=0.606,p<0.01)還是和族裔取向(r=0.556,p<0.01)與職業探索行為之間均顯著正相關,說明海外留學和交換的學習經歷中,中國籍留學生跨文化適應的兩種取向:偏好和當地人和社會團隊交往融入多一些,對不同文化保持開放、學習的態度;還是喜歡和本族裔的人交往多一些,堅持本國的文化和傳統的態度和行為,都對其職業探索行為(CE)產生顯著的影響。
3.1.2跨文化適應與職業生涯適應力(CA)顯著正相關
從跨文化適應對職業生涯適應力(CA)的影響看出,國民取向(r=0.526,p<0.01)和族裔取向(r=0.491,p<0.01)與職業生涯適應力之間也均顯著正相關。所以,不論中國留學生持有哪種跨文化策略傾向,都會對其職業生涯適應力產生積極、正向的顯著作用。
3.1.3職業探索行為(CE)與職業生涯適應力(CA)顯著相關
職業探索行為(CE)與職業生涯適應力(CA)兩者的相關系數為0.638,顯著水平為p<0.01,說明兩者之間是顯著相關的。表明中國籍留學生的職業探索行為(CE)可以對其職業生涯適應力(CA)起到很強的預測作用。
以上描述性分析與相關分析的結論與本研究所提出的假設相符合,也就是說,中國留學生不論采取國民取向還是族裔取向的跨文化適應策略和行為,均會對其職業生涯適應力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同時也表明了進一步驗證可能存在的職業探索行為作為中介效應的必要性。
3.2職業探索行為(cE)作為中介變量的中介效應分析
本研究采用回歸分析法檢驗假設提出的中介效應,建立3組回歸方程Preacher&Haye; s其中CP、CE、CA分別代表跨文化適應行為、職業探索行為、職業生涯適應力,其中跨文化適應行為包含國民傾向和族裔傾向兩個方面,下文會針對跨文化適應行為的兩個方面分別討論。文章利用SPSS 23.0軟件做中介效應數據分析。
3.3國民傾向和族裔傾向的中介效應分析
國民傾向(cpro)和族裔傾向(cpre)中介效應模型及各個系數見表3,按照中介效應分析程序,參照Preacher和Hayes(2004)提出的Boo-tstrap方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樣本量選擇131,對于國民傾向而言,在95%置信區間下,以性別、教育水平、年齡、專業等為控制變量,結果如表3所示。中介檢驗的結果的確沒有包含0(LLCI=0.0828,ULCI=0.3160),表明職業探索行為的中介效應顯著,且中介效應大小為0.1742。此外,控制了中介變量職業探索行為之后,自變量跨文化國民傾向適應行為對因變量職業生涯適應力的影響不顯著,區間(LLCl=-0.0140,ULCi=0.2718)包含0。因此職業探索行為在具有跨文化國民傾向適應行為的中國籍留學生對其將來職業生涯適應力中發揮了中介作用,且是唯一的中介變量。
對于族裔傾向而言,以性別、教育水平、年齡、專業等控制變量進行結果運算,中介檢驗的結果沒有包含0(LLC=0.0576,ULCI=0.2686),表明職業探索行為的中介效應顯著,且中介效應大小為0.1416。而自變量跨文化族裔傾向適應行為對因變量職業生涯適應力的直接影響也同樣表現為顯著,區間(LLCI=0.0029,ULCI=0.2798)不包含0,說明前者的行為對后者也可以直接起到一定的作用。另外,職業探索行為與跨文化族裔傾向適應性行為之間的方程模型系數為0.3585>0,因此,職業探索行為在具有族裔傾向跨文化適應行為的中國籍留學生對其將來職業生涯適應力中發揮了部分中介作用。
4討論
本研究發現,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行為會促進職業生涯適應力的發展,這與前人的研究一致(Balfi2&Williams;,2005)。并進一步探討了中國籍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取向“如何(怎樣)”影響職業生涯適應力和生涯發展的路徑問題,分析了職業探索行為的“中介作用”。結果發現,中國籍留學生兩種跨文化適應策略行為:國民取向和族裔取向,都會對其職業生涯力的發展產生積極、正向的顯著影響,并通過職業探索行為的中介作用來實現。在跨文化環境中,那些樂于主動調整策略積極適應新環境,參加當地社會和團體的社交活動,善于接納和包容不同國家的文化,持國民取向的中國籍留學生,其適應行為有助于增強其對環境的和自我的探索,并在此過程中增進了自信、自我效能感和文化包容感,提高了他們的跨文化適應能力、學習能力和人際交往能力,促進其生涯關注、生涯自信和生涯控制,從而有效地增進其生涯適應力的發展。其中,職業探索行為是唯一中介變量,也就是說,對于國民認同取向適應策略的中國籍留學生來說,跨文化適應行為中僅對外界的好奇積極探索、廣泛的社交參與,而沒有集中到職業探索的有效性信息上來,就不能對其生涯適應力有所幫助。
而那些在跨文化適應中采取族裔取向的中國籍留學生,雖然持有較保守的、傳統的文化觀念,社交傾向上和來自本祖籍國的留學生交流較多,例如整合和分離策略的留學生,通過職業探索行為也能有效地提升其生涯適應力。這個結果和常識判斷有所不同。一般觀念認為,出國后如不能積極主動去深入了解探索異國文化,封閉在自身文化體系里,便失去了留學的意義,不利于留學生的生涯發展。但對于中國籍留學生,現實結果卻并非如此。跨文化研究發現,族裔語言與族裔認同有著很強的關系,家庭關系及價值觀是族裔文化的一個重要方面(Phinney,Ong,&Madden;,2000)。因而,很可能持有族裔取向的中國籍留學生是因為語言的障礙,例如外語不夠好,或者家庭教育的影響而采取相對謹慎、傳統的適應策略,但并不意味著他們不關注自身生涯發展。某些情況下,持有傳統家庭價值觀的中國籍留學生,因為具有較強的種族和家庭意識,反而能促進其自我認同和責任感的建立,進而增進生涯關注和生涯好奇,為提升生涯適應力打下基礎。此外,強烈的族裔認同有利于在跨文化環境中經歷壓力較小的心理調適(Ward&Kennedv;,1992)。所以中國留學生多和同國籍的人交往,能夠促進心理健康,克服水土不服、心理壓力、孤單寂寞、社交障礙等精神壓力,能夠有效避免“生涯未決”(career indecision,Rottinghaus,Jenkins,&Jantzer;,2009)帶來的沮喪感、焦慮和恐懼感。同時在同伴中交換、獲取職業和學業的相關信息,能夠幫助中國籍留學生以更好的心態去發展職業探索,轉化為生涯適應力。在這個過程中,職業探索不是唯一的中介變量,說明族裔認同取向的中國籍留學生還存在著通過其他途徑,例如通過較為正面的情緒體驗和社會關系和諧度,來發展自身生涯適應力的可能性。
整體而言,本研究基于理論基礎上提出了中介模型,闡述了海外留學經歷如何影響中國籍留學生未來的生涯發展:中國籍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兩種行為傾向(國民取向和族裔取向)均通過職業探索行為正向顯著影響其生涯適應力。該理論模型填補了跨文化適應力與生涯適應力、職業探索三者關系的研究空白,豐富了跨文化適應理論和生涯發展理論,對教育全球化背景下的生涯教育也具有一定的實踐意義。
5結論
在本研究條件下發現:(1)無論采取跨文化的國民取向還是和族裔取向的適應策略,留學經歷均顯著正向影響大學生的職業探索行為和生涯適應力。(2)職業探索行為對其生涯適應力有很強的預測作用,并中介了跨文化適應行為對生涯適應力的影響,對國民傾向適應行為的中國籍留學生是唯一的中介變量;對族裔傾向適應行為的中國籍留學生是互補的中介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