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賤夫妻百事樂

新華

那天，大周第一次帶女朋友林萍回家。大周媽長年癱瘓在床，在看了林萍的模樣后，找個借口把她支出去，小聲對大周說：“兒子，你眼光可不咋的，這女孩配不上你，不過眼睛倒還不錯。”

媽沒說錯，大周又高又帥，而林萍又矮又胖。大周問：“您說她眼睛不錯是什么意思？”

媽沉吟著說：“這女孩眼神和善。不過說實話，她長相確實太一般了，有點屈了你。”

時間一天天過去，媽的病情越來越嚴重，這天終于不行了，臨咽氣前她拉住大周的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兒子，媽最后跟你說件事，你的眼光不錯。媽這段時間失禁，全是人家姑娘收拾。媽看得真真的，裝是裝不出來的……兒子，好好待她，她旺家……”

一晃過去了好多年，大周和林萍婚后的生活平靜而快樂。大周很滿意，可他的一幫哥們兒有點嘀咕了。有一次一起喝了點小酒后又提起這茬了，一個哥們兒說：“大周，我說句真話你別氣，你們兩口子走在一塊可真不般配。我說，你當時怎么就看上她的？”

大周也喝了點小酒，滿臉放光，說：“我老婆人好唄，旺家。”大伙笑起來：“你老婆人好是不錯，旺家倒不見得，否則你為什么還賣豆腐？”

大周指著哥們兒，故意一臉嫌棄地說：“我是賣豆腐的，難道你們是大官、大款？還不是賣青菜賣肉的貨色。嗨，跟你們這些沒水平低素質(zhì)的家伙就是聊不到一塊兒。”大伙一起大笑起來，想不通大周為什么會對林萍那么好。

這天哥兒幾個收攤早，要回家的時候下雨了，有人提議去打牌喝酒，叫大周一聲。有的撇嘴說：“他啊，今兒豆腐賣的不咋樣，和他矮胖子老婆推著三輪車做流動攤販呢。再說他肯耍錢嗎？”

大伙一聽點頭稱是。大周爸常年吃藥看病花錢，現(xiàn)在大周兒子也上了學，同時還要贍養(yǎng)林萍的爸媽。大周身上的擔子重著哩。

于是大伙找了個避雨的拐角，吆五喝六地打了起來。

正打著，忽聽到墻的那邊有人小聲說話，聽聲音是大周兩口子。哥們兒一臉壞笑地說：“別嚷嚷，咱們聽聽他們兩口子說什么私房話，說不定能聽到火辣的哩。”大伙一聽都閉了嘴，偷聽起來。

先是林萍在說：“今天豆腐全賣了，掙了不少哩。咱等雨停了到服裝店給爹買件呢子大衣吧，讓爹高興高興。”

大周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吃驚：“那得好多錢吧？”

林萍說：“再多錢也買，爹身體不好，我們還能孝順多長時間？”大周不吱聲了，過了片刻說：“給我爹買，也得給你爹娘買，兩邊老人都一樣的。”

林萍說：“我爹有新衣服，給我娘買條褲子就行了，他們身體好，以后孝順有的是時間。再給兒子買雙運動鞋。對了，你身上也得揣著一點兒錢，經(jīng)常跟你那幫哥們兒聚，你老是舍不得花錢，時間長了會被人家笑話的。”大周說：“我不要錢，我哥們兒也不會笑話我，他們?nèi)绻ξ揖筒皇俏遗笥蚜恕＠掀牛闵砩弦路纪噬耍驳觅I件新的了……”

林萍的聲音聽上去快活極了：“我才不要什么新衣服，咱家要花錢的地方太多！再說我這身材……噢，雨停了，走，到服裝店去！”

偷聽的幾位伸頭一看，雨真停了，再一看，大周正蹬著三輪車，他又矮又胖的老婆坐在車上，兩口子有說有笑地走了。

大伙發(fā)著愣、咂摸著，半晌有人扔了牌，說：“有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看來錯了，只要有愛，貧賤夫妻百事樂才對！”

另一個怪叫起來：“喲喲喲，瞧你這酸樣。這樣的女人不旺家，天理不容！難怪大周對她好哩，我服、真服了！奶奶的，剛才我差點沒出息——眼淚險乎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