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愛

時海潮

十一歲的果果上的學校與眾不同，叫特殊教育學校，因為果果是個自閉癥患兒。這類患者只生活在自個兒的世界內，對外界幾乎沒有反應，目前世界范圍內還沒有好的治療手段。

父母帶著果果尋遍各大醫院后還是絕望了，果果的病是治不好的。絕望之余他們做出一個決定：再生一個孩子。

有人問他們：“再生的話，你們就會把全部的愛集中到第二個孩子身上，這對果果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

果果爸媽凄然搖頭：“我們也是人，也需要過那種有希望的生活啊。至于果果，我們會繼續愛他的。”

這確實是人之常情，又怎能苛求他們？再看果果，從頭至尾一直蹲在墻壁一角，興致勃勃地玩著玩具，對大人的談話沒有絲毫反應。可憐的孩子，他的眼睛里壓根兒就沒有外面的世界。

爸媽很少帶果果上街，因為別人會向果果投來異樣的目光，盡管果果感知不到，但爸媽的心里十分痛苦。這天媽媽要帶果果買衣服，果果興奮得動個不停。

果果回家后，從書包內拿出紙筆，一直埋頭寫啊畫的。果果接受能力不行，在特殊學校學了好幾年，無非學會些阿拉伯數字和簡單的漢字，以及一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他現在在寫什么呢？媽媽不經意地拿過紙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好多串數字，全是果果信手涂鴉罷了，沒有什么含義。

這天是星期天，爸爸加班去了，媽媽帶著果果牽著小狗來到公園玩。媽媽還推著一輛手推車，車里有一個嬰兒。嬰兒是果果小姨的孩子，小姨有事，讓果果媽幫照看一天孩子。

小狗在后面顛啊顛地跟著，媽媽和果果推著小寶寶正隨意溜達著，忽聽得后面一聲大叫，是小狗發出來的，回頭一看，不好，有人偷狗！

眨眼間一個陌生人抱起小狗已跑出老遠，此時四下里一個人也沒有，媽媽大叫起來：“抓小偷、抓小偷啊！”

小狗是果果最愛的伙伴，也是果果爸媽最愛的寵物，媽媽哪舍得讓人偷走？當即狂追起來。偷狗賊跑了一氣，似乎怕了媽媽的叫聲，忽然放下小狗，三拐兩繞，不見了。

媽媽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一時間又是慶幸又是心疼，抱起小狗疼愛個沒完沒了，至于小偷也就顧不上追了。

可當媽媽抱著失而復得的小狗回到原地時卻大吃一驚：嬰兒車還在，嬰兒不見了，隨同不見的還有果果。

媽媽再次尖叫起來，可找遍了小小的公園，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徹底消失了。媽媽嚇得魂飛魄散：不好，上當了，兩個孩子被人偷了，剛才偷小狗是壞人使的調虎離山之計！

回到家中，媽媽對著聞訊趕來的妹妹一家痛哭失聲，妹妹更是哭得死去活來，可還不忘安慰姐姐：“姐姐，別難過，警察會找到兩個孩子的……”

她這一安慰，果果媽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在這時有人敲門，開門一看，一大家子一起失聲驚呼，是果果！

媽媽一把抱住他，喉嚨都啞了：“果果，你到哪去了？你嚇死媽媽了知不知道？寶寶呢？你看到寶寶沒有？”

果果什么表情也沒有，媽媽要瘋了，用力搖晃果果，聲音更大了，妹妹連忙拉住她叫道：“姐，你干什么啊？你嚇著果果了，果果他會說話嗎？”

妹妹這一說，果果媽更加心疼如絞。兩家人正相對流淚，就在這時果果爸輕叫起來：“果果、果果，你在干什么？”

大伙一聽忙收住淚，過去一看，只見果果又往紙上寫什么了，依舊是一串串數字。

果果爸突然一個激靈，掏出手機果斷說道：“我給警察局打電話！”

警察很快來了，果果爸拿出果果剛才寫的那張紙條，說：“警察同志，我家果果對數字很敏感的，他雖不會說話，可心里有數，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寫這些數字的。”警察茫然地看著紙上的數字，說：“這些數字有什么意義嗎？他對數字到底敏感到什么程度呢？”

果果媽也想起來了，連忙講了起來，她講的正是上次買衣服回來后，果果在紙上寫下數字的事。那次，果果媽剛要扔掉果果胡亂寫了數字的紙，卻忽然瞪大眼睛，她看到紙上有這樣一個數字：106。

媽媽之所以記得這個數字，是因為剛才給果果買的衣服價格就是106元，當時媽媽還想抹去零頭，給100好了，誰知賣衣服的就是不肯，所以印象特深。

這么說來另外那些數字也可能是衣服的價格，難道說果果竟能記下那么多價格？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媽媽有點激動起來，忙叫來果果爸，把情況一說之后果果爸卻直搖頭，說：“你想哪去了，這只是巧合罷了。”

媽媽卻前所未有地認真起來，說：“不對不對，我記得有報道說，一些患自閉癥的孩子往往有一些特殊技能，有的樂感特好，有的對色彩特敏感，說不定我家果果對數字特別感興趣。對了，我記得我買衣服時他一直在翻看各件衣服的吊牌。嗯，不行，我得去一趟。”

果果爸苦笑一聲：“但愿如此。要不，我也陪你去一趟吧。”

于是兩人再次來到那家服裝店。當拿出紙跟服裝上的吊牌一比照之后，夫妻二人忍不住驚叫起來：猜對了，果果寫下的所有數字全是衣服吊牌上的價格，分文不錯！

果果果真對數字有興趣，更有超人的記憶力。

可是，果果爸媽激動過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悲哀：一個正常的孩子擁有如此驚人的記憶力，作用不言自明，可對果果而言，一文不值！

警察聽完果果媽的敘述后，神情嚴肅起來了，說：“這張紙我們帶著，相信會有用的。”

誰知只過了幾個小時警察來電話了：被偷的嬰兒找到了。

當兩家人抱回孩子后，那狂喜的勁兒就不用說了，只有果果依舊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只是看了看小寶寶，就又沉浸在自個兒的世界里了。

警察是怎么找到嬰兒的呢？警察說，果果寫下的數字是關鍵。那些看似毫無意義、毫無關聯的數字，警察再三分析后做出大膽猜測：很可能是汽車號碼。

警察的推理如下：人販子瞄上了果果媽和兩個孩子，他們很快發現果果是個自閉癥患者，所以決定只偷嬰兒車中的嬰兒。于是用小狗引開果果媽，然后這邊另有人抱起嬰兒就走，他們根本不怕果果會驚叫。

事實確實如此，果果目睹嬰兒被偷，卻毫無辦法，他不會說話、不會表達，甚至不會激動。他看到人販子抱著嬰兒上了汽車，便跟了過去，可他跟得慢，看不清車牌號碼，于是拔腳就追，幸運之神就在這時降臨了：紅燈讓人販子的小車停了下來。這時果果已分不清哪輛是人販子的車了，于是他使出笨辦法：把所有等待綠燈的小車號碼全記在了腦海內，再回家寫了下來。

這就是警察的推理過程，然后順藤摸瓜試著挨個調查這些車子，果然發現了疑點。再一審訊，果真如此。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果果媽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這使得妹妹及朋友們有點不解。妹妹忍不住責怪道：“姐，要不是果果，我家寶寶能找到嗎？果果這么可愛，你還嫌棄他？你不要他，我要！”

果果媽笑了起來，一把把果果摟在懷里，說：“不是這樣的，我之所以決定生個二胎，是為了在我們老了后，能有個人繼續照顧果果。果果永遠是我們的寶貝，他同樣是我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