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善良的人嗎

王福軍

這天中午，上小學的小飛放學一回家就把書包一扔，哭喪著臉不肯吃飯，他老子黃大旺一連問了幾聲：“怎么了？快告訴老子，是誰欺負你了？”

小飛眼淚都要出來了，噘著嘴說：“有好幾個同學欺負我，他們一起給你編小曲兒，說‘黃大旺，性格涼，見人有難往旁讓，下輩子還是兩邊晃。”

黃大旺一聽，火“騰”地一下就上來了，他一只腿不便，走路一搖一晃的，這些小家伙就編排他“下輩子還是兩邊晃”，太惡毒了！

這時小飛仰起小臉可憐巴巴地問道：“爸，你是個善良的人嗎？”

黃大旺一聽忙大聲說道：“當然是嘍，不要聽他們瞎嚼舌頭根子?！?/p>

小飛說：“可他們說，前幾天一輛外地小卡車打咱村口經過時翻了，車上蘋果掉了一地，大伙都忙著救人、報警，只有你揚長而去……”

黃大旺一聽臉有點發燙，忙說：“那是我沒看到。”便支吾著出門去了。

黃大旺出得門來二話不說，直接去了那些學生家里，跟人家是大鬧一場。那些人家個個忙不迭地賠不是，有的還當著黃大旺的面打了孩子，好讓黃大旺出氣。

黃大旺大鬧了一場，心說，這下子該不會有同學再欺負小飛了吧。

誰知，這天小飛回來的時候哭得一塌糊涂，說再也不上學了。

黃大旺一聽急得喉嚨都啞了，問到底發生什么了。小飛說：“我就上趟廁所的工夫，回到教室一看，不知道是誰在我書包里放進了一只死老鼠，可嚇死我了……”

黃大旺一聽肝火直撞腦門兒，氣得眼都紅了。他跳起來就要往外奔，不用說還是那幾個孩子搗的鬼，他們被各自的老子打了，有火沒處發，便又來作弄小飛了。

可奔到門口又剎住了腳，心說：不行，就這樣去也沒有真憑實據啊，萬一那些小家伙不承認，不是自討沒趣嗎？

黃大旺轉過身，對小飛說：“兒子，這口氣咱先忍下，以后你給我眼睛瞪大點兒，只要發現誰再敢作弄你，你馬上回家告訴我，老子非幫你出這口氣不可！”

小飛卻怯生生地搖搖頭：“爸，我不要你幫我出氣，你越幫我，他們就越作弄我?！?/p>

又過了兩天，黃大旺正想著為兒子出氣的事，誰知小飛放學回來的時候一反常態，不再是以往受人欺負的膿包樣，而是蹦蹦跳跳、喜氣洋洋！

黃大旺忍不住問道：“什么喜事啊，這么高興？”

小飛興奮得直嚷嚷：“爸、爸，以后同學再也不會欺負我了，因為老師說了，你是個好人，是個善良的人。你做過一件大大的好事哩?！?/p>

黃大旺一愣，自己做過一件大大的好事？奇怪，我自個兒怎么不知道？

小飛一臉崇拜地說：“老師今天在課堂上說，以后同學們不許嘲笑黃小飛，因為黃小飛的爸爸之所以腿有殘疾，那是為了救人。有一次一頭牛發瘋，頂一個人，是黃小飛爸爸救下了那人，結果他自個兒的腿給牛踩了，這才落下了殘疾。所以說，黃小飛的爸爸是個善良的人！”

黃大旺一聽就愣住了，這事啥時發生的??？

噢，想起來了，幾年前一次酒后性起，怎么看牛都不順眼，便上前扳牛的角要摜倒牛，結果惹惱了牛，一頭頂倒他，再踩上幾腳，一條腿就這么殘了。事后他吹牛說：看到牛頂人了，便上前救人，不小心讓牛踩了。至于被救的人，那是個趕路的外地人，被救后也就走了。

不想這些吹牛的話被小飛的老師拿出來宣揚，真的丟死人了！

接下來小飛開始歡天喜地地上學、放學，成績也直線上升，原因是同學們都愛跟他玩了。

黃大旺把這一切全看在眼里，心里既高興又難為情，同時發現自己在村里的地位直線上升，大伙看到他都有說有笑的，這么一來黃大旺也不好意思臭著個臉了。

正順風順水的，突然間刮起一陣歪風來：有人說，黃大旺救人的事跡是假的！

這話是一個如今定居在城里的老鄰居說的。前些天這位老哥回鄉探親，聽人說黃大旺救人的事跡，那人恰好喝多了酒，當場一臉不屑地說道：“啊呸，他黃大旺那么生性涼薄的人會救人？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告訴你們，當時事發時我正好在場，他黃大旺是酒后撩撥牛才被牛踩了的，他還救人？你讓他把被救的人交出來！他交不出來的，他是吹老牛！”

這話一傳出去，大伙看黃大旺的眼神就變了，黃大旺別扭極了。

更難受的還不是他，是兒子小飛。這天小飛回來時又眼淚汪汪的了，說：“爸，同學們都說你是騙子，是吹牛大王。爸你到底救沒救過人??？”

黃大旺臉燙得像火燒，吭哧一聲：“當然救過了?！北阊陲椫隽碎T。

出得門來心亂如麻，正四下里亂晃，忽聽得一陣哭爹喊娘的叫聲。黃大旺一驚，連忙跑過去一看，我的個天，一只狗正四下里追著人亂咬。那是一只大黑狗，此時正滿嘴噴著白沫，呲牙咧嘴地吼著、追著，不好，狗瘋了！

此時正是放學時間，孩子們嚇得四下里哭喊著亂跑。就在這時，一個小女孩驚慌失措之下跌倒在地，瘋狗立即咆哮著奔了過去。眼看大事不好，黃大旺挺身而出，要放在以往這樣的事他早就裝作看不到了，可今天也不知咋的，胸中一股熱氣急劇翻騰，想也沒想徑直沖上前，從地上抄起一根木棍就打，一下子就把狗引到了自己這邊。

一人一狗大戰起來，黃大旺奮力砸下去，一連砸了狗幾棍子，狗是銅頭鐵背豆腐腰，所以黃大旺猛打狗腰，那狗果然有點站不住了，腰也軟塌了下去，黃大旺正高興，誰知那狗突然蹦跳起來，一口咬住了黃大旺的小腿！

黃大旺劇痛之下并沒有放手，狗完全瘋了，一旦讓它跑了只怕危害更大。

于是，他奮力用木棍朝瘋狗腰上抽打，手邊恰好有一塊石頭，他忙抄起來用足了勁兒朝狗砸去……

狗終于哀叫著倒了下去，這時更多的人趕過來，一起合力打死了狗。

在醫院，醫生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了黃大旺的傷口。

這時，呼啦啦涌進好多人來，是大伙聞訊慰問黃大旺來了，其中就有那個跌倒的小女孩的家人，小女孩的家人握著黃大旺的手感謝個沒完沒了。小飛和老師也來了，小飛興奮得滿臉放光。

這時擠進一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定居在城里的老鄰居。只見他滿臉通紅，一臉歉意地說：“大旺、各位老少爺們兒，我今兒個來是特意跟大旺打聲招呼的。上次我酒后亂說，對不起，實際上大旺確實救了人……”

黃大旺臉也紅了，但卻前所未有的勇敢起來，大聲說：“不，那次我沒有救人，是我吹牛的?！?/p>

大家一起阻止他：“不許這么說，你這次救人我們都親眼看見了?！?/p>

這時小飛的老師笑著開腔了：“無論怎么說，你都是一個善良的人?！?/p>

大旺把小飛攬在懷里，說：“我兒子問過我幾次，到底是不是善良的人，現在我可以大聲宣布了，我黃大旺，千真萬確是個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