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家庭·夢想

于婧

【摘要】 《尋夢環游記》是皮克斯動畫工作室的第19部動畫長片，獲得了第75屆金球獎最佳動畫長片、第90屆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電影以墨西哥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亡靈節為發生背景，將家的概念延續到了生者和亡者之間的聯結，通過采用生者世界和亡靈世界的雙重時空敘事法，電影主角分為明線主角米格和暗線主角可可，講述的是關于愛關于家庭關于夢想的記憶主題，集中表達了實現個人理想和回歸家庭的不矛盾性。

【關鍵詞】 《尋夢環游記》;時空敘事;明暗主角;記憶主題

[中圖分類號]J90? [文獻標識碼]A

《尋夢環游記》講述了墨西哥男孩米格酷愛音樂，希望成為像歌神德拉庫斯一樣的音樂家，但音樂在這個家族是被明令禁止的。他陰差陽錯地被詛咒，進入了神秘的亡靈世界，在這里認識了埃克托，他們一起踏上了精彩的旅程，開啟了新的故事，解開了多年前的謎團。電影將家的概念延續到了生者和亡者之間的聯結，通過對活人世界和亡靈世界不同時空的敘事法，采用明線主角米格和暗線主角可可，講述了關于愛、關于家庭、關于夢想的記憶主題，集中表達了實現個人理想和回歸家庭的不矛盾性。因此，《尋夢環游記》從表面上看來是墨西哥一個愛好音樂的小男孩在追逐音樂夢的同時如何平衡夢想與家庭的故事，但影片卻最終去面對并且闡釋出了“記憶”的主題。

一、時空敘事

在電影敘事中，對于時間和空間的運用幫助著故事邏輯的不斷向前發展，使得影片能夠深刻準確地表現故事間的因果關系以及內在聯系。《尋夢環游記》借助“穿越”這一形式，在活人世界和亡靈世界中建立聯結，兩個世界大不相同，卻又共存于同一空間。

從時間上來看，一個是現實中真實存在的生者世界，一個是影片中虛幻構建出來的亡靈世界。在影片的敘事結構框架里，亡靈世界的過去是生者世界，生者世界的盡頭是亡靈世界。從空間上來看，兩個截然不同世界共存于同一個空間里，用萬壽菊花瓣橋作結界分隔開來。生者世界和亡靈世界在視覺上也呈現出完全不一樣的瑰麗色彩。生者的世界色彩鮮明，生機勃勃，整個畫面和人物個性富有濃烈的墨西哥風情。而構建出來的異世界亡靈世界則以深藍色調為主，看上去夢幻神秘。連接兩個世界的是暖橘色萬壽菊花瓣鋪成的天橋，暖心明亮，令人感覺溫暖快樂。

從人類社會學的意義上講，生者尋找自己的先輩們、追溯著家族的歷史，同時又必須向亡靈世界提出疑問“我從何處來，又該往何處去”;往生的人又必須以照片為紐帶，在亡靈節時回歸生者世界，獲得精神共鳴。亡靈世界的過去是生者世界，生者世界的盡頭是亡靈世界，兩個世界共同承載著人類的生活軌跡和歷史記憶。主人公米格從生者世界穿越到了亡靈世界，一開始是為了追求自己的音樂夢想;他不甘心夢想不被家人承認，去尋找自己的曾曾祖父，是為了獲得認可，這時候的米格精神已經處于半獨立狀態;在尋夢的過程中解開了多年前的謎團，消除了曾曾祖父拋妻棄女的誤會，使得家庭團圓，最終米格能夠在家庭與夢想中間取得平衡。

《尋夢環游記》在構建生者世界和亡靈世界的同時，還牽出了影片受眾的兩個接受維度：以米格為視點的孩童世界和以埃克托為視點的成人世界，這兩個維度互相交織。在孩童世界的維度里，米格的冒險故事雖然驚險，但充滿著自由、成長、家庭、夢想這些溫暖美好的元素;而在成人世界的維度里，則牽出一條條謀殺竊取斗爭懸疑的線索出來。影片沒有大肆渲染成人世界的黑暗傾軋，僅是作為背景穿插著出現，更是襯托了孩童世界的溫暖美好。

影片除了著力于家庭與亡靈等細節的刻畫之外，還承接了墨西哥的文化基因，墨西哥文化認為死亡是生命的歸宿，又是新生命的開始。但是在生死觀上卻并沒有照搬，而是加入了現代元素，設置亡靈世界是生者世界的未來，將生死打通，連為一體。將米格生活的生者世界與穿越后的亡靈世界做一個對比就會發現，現實世界更像是存在于歷史的灰塵中的過往社會，而亡靈世界卻更具現代化氣息。

與影片中田園牧歌式的現實世界相比，現代社會同構出來的異世界看上去更為真實，亡靈世界如尖刀般直刺向現代人的生存窘境，其隱喻雖虛幻卻格外逼真，是一種超乎現實的真實。亡靈世界與現代社會的相似性給了人們面對現在以及未來的勇氣;同時，亡靈世界是依靠生者世界的記憶維系的，生者構建出來的現實世界會影響乃至決定著亡靈世界的建構。

二、明暗主角

電影講述墨西哥小男孩米格帶著隨行的狗狗在亡靈節當天穿越進入亡靈世界的奇妙旅程。隨行的狗丹丹，英文名字danet即但丁，但丁在《神曲》中以自己為主人公幻游于冥府，小狗丹丹可以自由往返于兩個世界，帶領主人公游歷并且起到正確導引的關鍵性作用。

影片還有三個重要角色，一個是亡靈埃克托，他為了追尋自己的音樂夢想而忽略了家庭，遭到了后世的遺忘，因為人間沒有供奉自己的照片，所以亡靈世界的邊境檢查站不讓他通關，他怕沒法在最終消失前見到自己的女兒，決定與米格合作完成互相的心愿。換個角度講述，即埃克托因多年前的行為遭家人誤解，名字成為禁忌，照片也不被供奉，在后輩米格的幫助下最終消除誤會、解開謎團，并且被女兒記起。

另一個是亡靈德拉庫斯，他殺害埃克托并竊取埃克托音樂成果，成為一代歌神，他隱瞞罪行，卻最終真相大白，遭到亡靈世界和現實世界的人們的唾棄。影片中設置了米格看到缺角的照片中沒有人臉，但其中的吉他和德拉庫斯的吉他一樣，以為德拉庫斯是其曾曾祖父的戲劇情節。在吉他上，其實已經埋下了伏筆：吉他上的圖案是一組牙齒造型，其中有一顆卻是后來補上去的金色牙齒，這與亡靈埃克托的形象不謀而合。

還有一個是米格曾祖母可可瀕臨失憶、最終靈光乍現的故事。《尋夢環游記》相比于《可可夜總會》，算得上是瑯瑯上口了，大抵翻譯的時候參考沿用了《飛屋環游記》的影片名稱，但它卻背離了電影的原意，原片名是很簡單的《COCO》，就是米格曾祖母的名字。全家人再也不認曾曾祖父，把音樂當成家里的禁忌，除了米格的曾祖母可可，她是那個負心漢的女兒，唯一一個見過他的親人，她承受著最深的痛苦被拋棄，同時也承載著最深的思念。在米格歌聲的呼喚下，她終于記起來了，使得亡靈世界的父母能夠繼續相守下去。

《尋夢環游記》設定了生者的記憶是銜接亡者在亡靈世界好好生活的唯一依據。盡管有著代際間的不理解，有著難以消磨的創傷，但最終用愛化解了夢想與家庭的沖突，撫慰了死亡帶來的傷感。米格的家族是心理創傷的家族，曾祖母可可的父親為了音樂離家出走，曾曾祖母伊梅爾達為此把音樂驅趕出家。遺棄創傷一代代遺傳下來，出于對被遺棄的恐懼，米格家一代一代把音樂等同于遺棄，以至于看到米格碰了吉他，奶奶便尖叫失控，毆打吉他的主人。因為經歷因為人物性格的設定，遺棄和被遺棄的恐懼在奶奶的身上到了極端，到了米格父母及米格這一代，沒有親身經歷痛苦，使得這個家族的創傷在不斷地愈合，禁止音樂卻成了約定俗成的家規。

《尋夢環游記》設置兩組不同且對立的人物：一組自私，一組無私;自私的只顧夢想，無私的只為家庭。這幾個角色也構成了故事的不同視點，即以米格為代表的現在視點、以埃克托等為代表的未來視點和以可可為代表的現在與未來交匯視點。在故事的發展過程中，米格是生者世界的代表，是明線，通過他的行動使德拉庫斯的罪行大白于亡靈世界，幫助埃克托補全照片，也為曾祖母可可喚醒關于父愛的記憶;埃克托、德拉庫斯是亡靈世界的化身，他們身上發生的過去的事情影響著現在甚至是將來;而可可則連通著生者世界與亡靈世界，是生死時空軸的交匯點，也是故事最重要的角色，她是影片價值輸出的符號，表達著愛與自由、背叛與寬恕、忘卻與記憶等重大主題。

三、記憶主題

《尋夢環游記》從表面上看來是墨西哥小男孩米格在追逐音樂夢的同時如何平衡夢想與家庭的故事，但影片卻最終去面對并且闡釋出了“記憶”的主題，家庭是戲劇外核，記憶才是內核主題。影片對于死亡的探討，主要落腳于生者與亡靈難以割舍的紐帶，它將故事背景設定于墨西哥的民俗亡靈節，以亡靈節帶出了亡靈世界的情境，生者以歡快的方式迎接逝者，悼念成為狂歡的一部分，使得影片的基調不至于陰暗消極，卻又有著與死亡密不可分的緬懷。

影片開場就用剪紙點出了記憶主題：一個家族精神的維系依賴于成員記憶、成員肖像以及家庭敘事。根據電影理論家安德烈·巴贊的經典論述，一切藝術（尤其是繪畫）背后都是以宗教沖動為出發點的，人類“用逼真的臨摹物替代外部世界的心理愿望”，是“人類保存生命的本能”。他將這種心理愿望歸結為“木乃伊情結”，“肖像”是可以抵御死亡的。

在影片里，可可對于埃克托的記憶通過一首父親為她創作的歌曲《remember me》帶出了情感的支點和記憶的主題。當人們的肉身死亡之后，便會進入到亡靈世界，如果生者世界還有人記得他們，他們便能夠在亡靈世界存活;如果生者世界已經沒有人能夠記得，那么他們將會終極死亡，灰飛煙滅，即臺詞“當這個世上沒有人記得你，你也將從這里徹底消失”，寥寥數言，牽出來生與死之間生生不息的羈絆。生存與死亡并不是以肉體的存在為分界點，而是以記憶，它承載了亡靈在生者世界留下的精神印跡，是連接起兩個世界的橋梁。生者世界和亡靈世界依靠萬壽菊花瓣橋連接，每年的亡靈節的時候，祭壇上供奉著照片的亡靈就可以回生者世界參加家庭聚會。亡靈世界的瑰麗景象全新演繹了皮克斯動畫擅長的尋夢主題。如何在夢想與家庭之間獲得平衡，以小見大、完美地解決家庭的心理困境，在這里，尋夢其實已不是真正值得挖掘的主題了，由于在尋夢中引出了更宏大的記憶主題，從而邁向深邃的靈魂世界。

結 語

《尋夢環游記》正如皮克斯的大多數動畫一樣，也是在輕松搞笑而又驚險刺激的氛圍中講述情感與夢想的故事。本片中的情感包括友情、愛情，但更多的是親情;夢想表現為勇于探索、不服輸，對樂觀、自由、勇敢、愛好的追求，對夢想的真諦進行了思索。因此，《尋夢環游記》的受眾可以是“全家總動員”式的，它可以滿足不同年齡層次人們的觀影需求和審美情感需要，并使其思考愛、家庭與夢想究竟矛盾不矛盾，影片的記憶主題對于建構家庭的和諧和實現個人理想有著怎樣舉足輕重的影響等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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