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詩（組詩）

熾熱的吟唱

時常想到一些人

因為和自己某種特定的聯系

無法掌控的距離和生死相依的詞匯

可以隨時照面現身，可以長久隱遁虛幻

可以聆聽默頌，可以恥笑謾罵

可以堵死在心門逼迫一條不歸路

可以成為黑洞吞吐無數宇宙

——許許多多神秘而富有靈性的符號

繼續被一群字挾持

真正意義上對于一切最原始的鐘愛

只能是毫無征兆，猝不及防

深奧的積淀是窺視世界死角的眼睛

偶爾迸發出柔弱苦澀的淚水

不是烈焰巖漿

不是大陸覆蓋大陸

云團交融云團，與合并淬煉無關

與消亡新生無關

或者篤信始終唯一的原點

久經發酵的秘密忽然散發出高貴的暗香

飄向很遠。遺留下的空白

被騰空沒有理由被拋棄的空白

愈發清晰的原罪圖騰開始顯現

真身開始病變，每一條神經都大過體魄

自此生活只論白晝意想

時光不分季節意境

一些相似的孤獨素面朝天

把生生世世反復吟唱

第五天

疼痛依然不減

強烈而不定期的陣痛

像刀鋒在切入當中

能與噩夢齊肩并行

把一段歲月輕易地

從透明玻璃中抽離

有記憶嵌進靜啞的晨光

沉入沼澤的舞步

讓整片森林在狂風中思念

花兒凋零時正好有飛鳥折翅

關愛自己像保存半個腐爛的蘋果

所有房子在大地上無力地擁擠

仿佛老碼頭駐守著倒影悲泣

印象被驅趕成路

城堡上愛人勇敢地亮起白旗

夜晚的喧囂繁殖孤獨

虛空凝視虛空

還有喜馬拉雅突兀居首的尷尬

馬里亞納深能見底的幸福

上下五千年間的所有左轉

藏人石化的頭顱

和無從記憶的舊債

還有酣眠在前方的時光之舟

無論漂泊何方，疼痛

永遠是雷霆不倒的桅帆

是迷霧中幽暗不滅的燈塔光芒

強降雨

暴雨侵襲之時

我正在欣賞一堆火

一堆不懂得蓄勢

任熱量如指間時光流逝的火焰

狂風卷走生命偏離正軌的虛浮

雨滴開始射入火心

精密之物的相互碰觸

像宇宙深處不為人知的毀滅或誕生

一切瞬時

一切永恒

在湖邊

在湖邊，風毫無保留地

蜷入一杯紅酒

人們激情在千里之外

和一群醉臥的石頭、枯枝

還有斜影間

每一道

為世人騰出輪廓的光輝

誰都假裝不愿在意

干杯之類的提議

直觀仰頭向天

將幾圈血樣的漣漪

逼往絕境，然后逼迫變形

突然，有人談起強迫癥高發的季候

轉而議論抑郁、神經衰弱、精神分裂

一些習慣在人群散漫之際

見機行事的怪病

我低頭不語

呆望杯底

感覺喉腔隱約的澀苦

發作愈猛就愈能體味

那些憂傷時的孤獨

在排著序號的快樂面前

更加難以下沉

一個人名

忽然想到一個人名。順嘴卻又陌生

再念像一串風鈴;一條河流;或是

櫥窗里一枚精致且又不知名的糕點

徘徊、焦慮、好奇、哀傷，還有些許欣喜

似有似無，琢磨不透。片刻的沉默

應付不了喧囂不停的世界

一出惡作劇的開始，我才親近了佛祖和世人

貌似背叛的記憶應該是時光起了褶皺

而我恰巧在每道褶皺生硬的夾角

能夠遇到那個人名

班瑪南杰，80 后，藏族。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青海省作家協會會員，果洛藏族自治州文學《白唇鹿》（漢文版）執行副主編。魯迅文學院第三十一期少數民族文學高研班學員。先后在《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詩潮》等多種刊物發表作品，作品選入多個選本。出版詩集《亮的結》《果洛三人行》（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