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新與傳統(tǒng)并存
——紐約2018-2019歌劇季巡禮

文：謝朝宗（本刊駐美特約記者）

紐約2018-2019歌劇季最受矚目的演出，包括大都會歌劇院的四個新制作、兩部由布魯克林音樂學院引進的作品，以及紐約市立歌劇院的四部對紐約觀眾來說相當陌生的作品。

新舉措中并沒有新面貌的《參孫和達麗拉》

大都會歌劇院在公關上確實很有一套。今年初在宣布新演出季劇目前，先宣布了新音樂總監(jiān)雅尼克·涅杰 -瑟貢（Yannick Nézet-Séguin）將提前上任；現(xiàn)在在新演出季正式開演前，又宣布了一連串未來的動向，包括將開始在周日下午演出，與費城歌劇團和紐約的布魯克林音樂學院及公共劇院合作，以及委約兩位女作曲家創(chuàng)作新歌劇。

這些都是令人興奮的消息。周日下午場則是應觀眾要求而開設的，因為歌劇演出時間很長，晚場演出對大多數(shù)第二天要工作的上班族來說不夠合適。而與其他機構合作，則可以呈現(xiàn)不適合在大都會4000人座位的劇院里演出的歌劇。至于委約女作曲家，更是早該做的。

但在這些新舉措正式實施前，大都會還是要繼續(xù)呈現(xiàn)其最擅長的傳統(tǒng)大歌劇（grand opera）。從本季第一個新制作《參孫和達麗拉》（

Samson et Dalila

）來看，劇院還是沒有找到可以給傳統(tǒng)劇目新面貌的方式。

遵循劇院方邀請不同領域杰出人士的原則，《參孫與達麗拉》由曾獲托尼獎的達科·特雷森雅克（Darko Tresnjak）執(zhí)導。演唱大力士參孫的是羅伯托·阿蘭尼亞（Roberto Alagna），他近幾年來似乎開啟了事業(yè)第二春，開始演唱一些新的角色，而且都唱得很好。達麗拉則由人美聲靚的艾莉娜·嘉蘭莎（Elīna Garan?a）擔任。

OUTLINE / The New York 2018-19 new season opened with the Metropolitan Opera’s four new productions, two productions presented by the Brooklyn Academy of Music, and four productions by New York City Opera that are fairly unfamiliar to New York audiences.Some are expected, some are not, and in general, there is innovation in the tradition.

《參孫和達麗拉》的制作團體來自百老匯，導演達科·特雷森雅克最知名的作品是獲2014年托尼獎的《愛與謀殺的紳士指南》（

A Gentleman’s Guide to Love & Murder

），布景設計亞歷山大·道奇（Alexander Dodge）和服裝設計琳達·卓（Linda Cho）都是達科的獲獎搭檔。大都會近幾年來多方尋找非傳統(tǒng)歌劇導演，其宗旨是要以全新的眼光來看這些百年老戲。這個構想看似合理，但執(zhí)行起來，常讓人覺得這些圈外人并不了解歌劇，以致結果總是畫虎不成。

制作團體在節(jié)目單里說他們要達成“有古代的氣息而不是僅僅只有古代的外殼”的效果，但實際結果卻是很俗氣、自以為是的“假古代”。以參孫為首的希伯來人，服裝是一色灰，俘虜他們的腓力斯人是金光閃閃，達麗拉在一團粉紅色羽毛扇的簇擁下出場。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運用大都會巨大的舞臺，只好用巨大的布景去填滿，這樣調(diào)度演員的空間就減少了。然而這在最后一幕卻成了問題，因為這里有“酒神狂歡舞”（Baccanale），需要有舞者展現(xiàn)的空間，但舞臺先是被像古根海姆博物館中一樣的旋轉(zhuǎn)高樓占去了后半部，然后正中間擺了一個巨大的雕像，代表腓力斯人崇拜的大袞（Dagon），舞者沒有地方施展，只好跳貼身的黏巴達舞。制作單位如果想要知道如何營造宏偉的布景效果但又能空出舞臺給舞者，只需要參考另一個大都會的制作《阿依達》中第二幕凱旋的場面即可。

下、左頁：大都會歌劇院新制作歌劇《參孫與達麗拉》劇照

達麗拉是女中音角色里最著名的一個，盡管性格刻畫算不上深刻，但三首基本上都是以勾魂攝魄為主題的詠嘆調(diào)，給了這個角色極致的性誘惑。嘉蘭莎的音色柔潤華美，人也漂亮，照道理說應該是得其所長，但達麗拉的低音部超過了她音域最適合的范圍，在最需要達到召喚人心的效果時略顯不足。尤其是第一首“春天來到人間”（Printemps qui commence）因為指揮埃爾德（Mark Elder）太過遲緩的節(jié)奏，更是突顯其弱點。第二幕的兩首就好得多，“你甜蜜的聲音令我心醉”（Mon coeur s’ouvre a ta voix）尤其有甜言蜜語的感覺。

在男高音來說，參孫不是一個很討喜的角色，所以阿蘭尼亞愿意唱，歌劇迷應該很感恩。這個角色沒有任何可以博彩的獨唱段落，但又要傳達大力士的威風，不知是因為阿蘭尼亞對這個角色實在是力不從心，還是身體狀況不佳，結果是演唱時聲音沙啞，硬拼的高音都沒唱上去，觀眾只能給他同情的掌聲。

上、右：大都會歌劇院新制作歌劇《艷賊》劇照

左頁：大都會歌劇院新制作歌劇《茶花女》人物造型照

說起來，女中音之外的第二個重要角色應該是合唱團，圣-桑一開始構思這個作品時是想寫成清唱劇，盡管他被編劇費迪南德·勒梅爾（Ferdinand Lemaire）說服寫成了歌劇，合唱的段落仍帶有不少基督教音樂色彩，開場的合唱是大段的賦格曲式，稍后希伯來人的合唱則是無伴奏的圣詠。大都會合唱團整齊劃一的聲音充分表達了祈禱的感覺。埃爾德的指揮整體說來缺乏節(jié)奏的變化，讓這個本來就不是劇力萬鈞的音樂更顯得單調(diào)，雖然最后一幕的狂歡舞激出了高潮，但還是讓人覺得為時已晚。

大都會歌劇院、布魯克林音樂學院與紐約市立歌劇院的其他新制作

大都會歌劇院的第二個新制作是《艷賊》（

Marnie

），這是紐約新生代作曲家中很受重視的尼可·穆利（Nico Muhly）的新歌劇。這個故事改編自希區(qū)柯克的電影，女主角是一個年輕女騙子，每次工作都詐騙公司的錢，卷款而逃之后就改名換姓另起爐灶，直到有一天她被最新的老板抓到，以此要挾她嫁給他。穆利曾表示，他不認為這是一個作繭自縛的故事，而更愿意從當下職場性騷擾的角度來重新審視這個故事。

第三個是《茶花女》，女主角由戴安娜·達姆勞（Diana Damrau）飾演，男主角則由胡安·迪亞戈·弗洛雷茲（Juan Diego Flores）飾演，導演是同時導演《艷賊》的邁克爾·梅耶（Michael Mayer）。從作品現(xiàn)代賭城版的《弄臣》之后，梅耶成為劇院非常倚重的導演。現(xiàn)有的《茶花女》制作，也很受歡迎，但該制作需要身材苗條的女主角，而歌唱家有增加體重的天然趨勢，或許新制作不會再有這個問題。

第四個新制作是《癡情歌女》（

Adriana Lecouvreur

），這將是大衛(wèi)·麥克維卡（David McVicar）在大都會上演的第七個的制作。他走的路子是風格寫實，所以觀眾可以期待這會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制作。不過此戲最大的號召，應該是女主角安娜·涅特里布科（Anna Netrebko），這類情感大起大落需要豐沛音色的歌劇，正是她所擅長的。

大都會歌劇院本季度只有四個新制作，是過去幾季來最少的，原因是本季度還將演出《尼伯龍根的指環(huán)》。《指環(huán)》演出耗資巨大，尤其是羅伯特·勒帕吉（Robert Lepage） 的這個版本。勒帕吉的制作在初演時很受批評，不知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沉淀，會不會有不同的效果。指揮是中生代新秀菲利浦·約丹（Philippe Jordan）。其他備受期待的演出，還有安娜·涅特里布科的《阿依達》、喬納斯·考夫曼（Jonas Kaufmann）的《西部女郎》、和古斯塔沃·杜達美（Gustavo Dudamel）指揮的《奧賽羅》。

大都會歌劇院新制作歌劇《癡情歌女》人物造型照

布魯克林音樂學院（Brooklyn Academy of Music）的招牌節(jié)目“下一波藝術節(jié)”，今年有兩部相當獨特的歌劇制作，首先登場的是極簡派作曲家葛拉斯的《真力》（

Satyagraha

），這部創(chuàng)作于1979年的歌劇，主題是青年甘地在南非居住時發(fā)展出他的非暴力抵抗理念，但情節(jié)不走傳統(tǒng)的敘事路線，歌詞是少有人懂的梵文，因此成為歌劇史上極特殊的一部。這個制作來自瑞典人民歌劇院，導演是一個雜技團團主，所以呈現(xiàn)方式是歌劇演員和雜技演員同臺，樂團也在臺上，不同尋常。另一部《希臘人》（

Greek

）是英國當代作曲家馬克-安東尼·特內(nèi)奇（Mark-Anthony Turnage）的作品，把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王》（

Oedipus

）搬到1980年代的倫敦，讓這場殺父娶母的故事，在經(jīng)濟衰退、警察暴力、種族歧視的環(huán)境下上演。浴火重生的紐約市立歌劇院越來越有信心，本季度的四部歌劇都是紐約觀眾不熟悉的。第一部是阿根廷作曲家阿斯托爾·皮亞佐拉（ástor Piazzolla）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瑪麗亞》（

Maria de Buenos Aires

）。這部1968年的作品，帶著超現(xiàn)實主義的情節(jié)，主角瑪麗亞是個熱愛探戈舞的妓女，死后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街頭還魂。第二部是世界首演的爵士歌劇《親愛的埃里希》（

Dear Erich

），歌詞和音樂都由泰德·羅森塔爾（Ted Rosenthal）創(chuàng)作。第三部是《合而為一》（

As One

），這部只有兩個歌手的室內(nèi)樂編制歌劇，講述了一個變性者的故事，是近幾年來較受好評的新制作之一，自2014年首演以來已在包括紐約在內(nèi)的超過20個地方演出，這次市立歌劇院的演出將給這部劇更大的舞臺。最后一個制作則是全新創(chuàng)作的《石墻》（

Stonewall

），以現(xiàn)代美國同志運動轉(zhuǎn)折點“石墻暴動”為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