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酒令前后的祭祀與宴饗

李曉莉

摘 要：商周時期，青銅酒器是重要的禮器，主要用于祭祀、宴饗。西周初期，周公旦發布的《酒誥》是中國第一個禁酒令，對青銅酒器的種類產生了巨大影響。文章對商周時期酒器進行了分類統計和器型分析，得出禁酒令發布前后青銅酒器種類數量的變化情況，總結了禁酒令對商周時期用酒活動和酒器種類的影響。

關鍵詞：《酒誥》；青銅酒器；祭祀；宴饗

我國釀酒的歷史悠久，傳說儀狄作酒。古人認為酒有致幻作用，可以與神通靈，將酒列為祭祀用品。進入階級社會后，酒成為了上層階級宴饗必備飲品。我國古代最早用于盛放酒的是陶質酒器，夏商周時期開始制作使用青銅酒器。

1 《酒誥》的歷史背景和釋義

商代人敬畏神明，商王常常率民祭祀，故商代的祭祀場合多，用酒量大，同時商人好酒，酗酒之風日盛。周武王伐商后建立了周朝，周人認為商人嗜酒誤國。周公旦令康叔駐守衛國（故商墟）管理商朝遺民，臨行前，周公旦告誡康叔之言被寫成法則送給康叔。其中關于禁酒的篇目——《酒誥》經常被稱為我國歷史上第一個禁酒令。全文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轉告禁酒令，令康叔在衛國（前殷墟）施行禁酒，即衛國官吏平時不得飲酒，只有參加宗族宴饗敬長者時和祭祀時可飲酒，但不可失禮，對前商平民不做要求；第二部分則是對禁酒令進行解釋，有理有據地闡釋下達禁酒令的原因——商朝統治階級的集體酗酒，肯定了殷商先王的賢德與能力，且不沉湎于酒，而商紂王酣飲無度，虐政殘民，奢靡無度，咎由自取；第三部分則是法令的實施與相應懲罰，謂康叔以商亡為鑒，全面施行禁酒令，不僅是殷遺之臣要嚴格監管，對周臣應更加嚴格，給出了相應的刑罰，亦是周臣嚴于殷臣。

2 商周時期酒器的類型與數量變化

新石器時代酒被發明出來后，材質易得、制作簡單的陶質酒器是酒器主流。夏代，少量青銅酒器出現，種類與陶質酒器無異。商周酒器則分為陶質和青銅兩種，陶質酒器主要有爵、觚、斝，青銅酒器種類繁多。青銅酒器器型來自陶質酒器，器物的美觀性、耐久性、堅固性均強于陶質酒器，為上層階級所鐘愛，逐漸取代陶質酒器。

陶器因產生于沒有文字的新石器時代，器身無銘文，進入商代后，商晚期才給器物銘刻族名或族徽，故陶質酒器終其發展全過程均沒有自名，定名和用途分類成為難題。相比之下，青銅酒器的定名和分類顯得較為容易。商周時期的青銅酒器的名稱多來自自名、約定俗成定名、前人定名。有銘文的青銅器可知其名和用途，繼而按用途進行分類，沒銘文的青銅器則可按照器型特點與有銘文的青銅器對照進行分類。現有的陶質酒器研究中器名、用途、分類均是依據形制與青銅酒器的相似度反向獲得的。青銅酒器根據酒的容量、用途可分為飲酒器、容酒器、調酒器、溫酒器、揖取器和底座六大類型，包括爵、觚、角、尊、觶、卣、觥等二十二種酒器。

青銅飲酒器共有爵、觚、角、觶、飲壺、杯六種。觶可分為圓體觶和扁體觶，二者出現的時間略有差異。杯分為雙耳杯、無耳杯和圓體執杯，前兩者出現的時間差異較小，后者差異較大。夏代就有了爵，商和西周時期六種飲酒器均有，且都是至遲于西周中期左右消失，而東周出現的杯則專指圓體執杯。青銅容酒器共有十二種，分別為尊、斝、壺、卣、瓿、罍、觥、方彝、甔、尊缶、霝、。尊分為有肩大口形、觚體和鳥獸形。壺可分為圓體、方體、扁體和瓠體。卣可分為圓體、筒體、扁體和鳥獸形。罍可分為方體和圓體。商代青銅容酒器有尊、斝、壺、卣、瓿、罍、觥、方彝共八種；而發展到西周時期則變為尊、斝、壺、卣、罍、觥、霝、方彝八種；到東周時期則減為尊、壺、甔、尊缶、霝、六種，其中尊只有鳥獸形尊，無其他類型。整個商周時期調酒器只有盉一種。溫酒器為斝兼用，商、西周時期存在，東周消失。揖取器有枓、勺兩種，商代為二者均有，西周只有枓，東周消失。器底座禁出現時間較晚，出現在周代。

根據對商周時期青銅酒器的各類型器種的列舉和統計可知，飲酒器和容酒器為酒器中的大類，種類、數量均占主要地位。其中飲酒器只是種類的減少，并未發展新的器種；容酒器種類數量穩定，但是有舊的器種退出，有新的器種出現。除飲酒器和容酒器外的四種器類均為少數器類，除調酒器盉穩定發展，發揮向酒內加水調節酒的濃淡的作用外，溫酒、揖取和器底座均不是延續整個商周時期的種類。兼作溫酒器的斝是將器灌水，將飲酒器直接放于斝腹中，斝足間置火進行加熱，飲酒器數量減少，溫酒器的數量亦同向變化。揖取器、器底座則是與容酒器配合使用，大容量容酒器——尊、罍等需要揖取器，故揖取器與尊、罍的時間相同。禁是酒器的底座，目前所見實物數量少，為周代器物，根據《儀禮士冠禮》中“名之為禁者，因為酒戒也”的記載，禁應為《酒誥》發布后的用于禁酒的器物。

3 飲酒器發展及斷層情況

商周青銅飲酒器中，爵出現最早，杯消失最晚，除此以外的大部分飲酒器均是商代出現，西周中期左右消失，個別為西周早期消失，只有角延續時間最短，只在商代晚期出現。各種飲酒器無論開始出現于什么時間，但都經歷了商代晚期。商代晚期是飲酒器種類、數量的最高峰，而隨后的西周早期存在有五種飲酒器，到西周中期減為四種，西周晚期則全部消失，出現了真空似的斷層，直到東周時期才有新的杯的亞種出現。

夏到商晚期前飲酒器正常發展，這與《酒誥》第二部分描述的商先帝不狂熱好酒，統治集團正常飲酒的情況相一致。商晚期尚酒之風最盛之時，飲酒器種類數量達到頂峰，西周早期有禁酒的意識并發布《酒誥》，官僚統治階層的除宗族敬酒外的宴饗全面禁止，飲酒器開始衰落。《周禮·春官》中完備的祭祀酒器規則加速了飲酒器的消失。進入東周，周王室的衰微讓禁酒令的作用不再如前，諸侯、士大夫酒風日盛，民間的飲酒已公開化，青銅飲酒器杯又重新作為宴饗用具出現，但使用情況已大不如前，代之以漆質等新材料飲酒器。

4 容酒器發展及器型更替

西周早中期出現的《周禮·春官·司尊彝》對祭祀用酒器有“六尊六彝”的規定。尊為大口大容量容酒器，包括犧尊、象尊、著尊、壺尊、大尊、山尊，對應的是牛羊犬形尊、鳥象犀形尊和普通尊、壺、缶、罍。彝為小型盛郁鬯以祼祭之器的總稱，宗廟之常設器物，可見地位較高，包括雞彝、鳥彝、斝彝、黃彝、虎彝和蜼彝，對應封頂的盉、爵、斝、觥、虎首觥、鐎。由此可見，在祭祀活動中容酒器的重要性大于飲酒器。

商代早期祭祀沒有太多規定時，容酒器只有三種——尊、卣、瓿；發展到酒風盛行時的商晚期為七種——尊、卣、方彝、觥、壺、瓿、罍；西周早期為六種，瓿消失；到了有完備的祭祀禮時西周中期整合為四種——尊、觥、壺、瓿；西周晚期減少為兩種——壺、霝；東周時期恢復為六種——尊、壺、霝、甔、。容酒器種類的數量變化不如飲酒器劇烈。瓿、罍、霝、甔四類青銅器的器型存在共同特點——斂口，最大徑在肩腹交接處。這四類器物的存在時間形成連續狀態，可見青銅容酒器中種類發展是以同類型器物的更替為主，不存在多個種類的消失和出現。

《酒誥》發布前后，青銅容酒器的種類、數量變化不大，說明以祭祀為主要用途的容酒器并沒有受到禁酒令的影響。《周禮》亦沒有讓容酒器的種類變多。另一方面，《周禮》規定尊彝小、無底座、素為貴，反而一改商晚期華麗、高大、厚重的特點，向實用、嚴格、規則化轉變。

《酒誥》發布對商周時期用酒的祭祀、宴饗活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是青銅酒器發展中的重要事件。商代人樂酒，繼承和創造了種類造型繁多的飲酒器，隨著商晚期酒風盛行，飲酒器的種類達到高峰。西周初期，《酒誥》針對衛國發布后，并沒有對飲酒器數量產生大的影響。到西周中晚期，禁酒效果顯現，飲酒器種類直接出現斷層，東周時酒風恢復，飲酒器亦沒有商之興盛。祭祀酒器以容酒器為主，其他類酒器為輔。《酒誥》的發布對青銅容酒器種類數量的影響并不明顯，商早中期種類并不多，到晚期開始興盛，西周至東周種類、數量無明顯變化，變化主要表現在同類型種類的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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