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EC特殊政策篇：防微杜漸

文/章印 閆夏 編輯/韓英彤

作者章印系招商銀行總行單證中心專家組專家

作者閆夏系興業銀行榆林分行運營管理部總經理

在充分利用“一帶一路”倡議及中巴經濟走廊給中巴貿易及投資所帶來的機遇的同時，中資企業和相關銀行也要十分關注巴方的政治、法律與社會安全等相關風險。

2013年5月，李克強總理訪問巴基斯坦時正式提出建設中巴經濟走廊的設想，這與一直懷揣“亞洲之虎”夢想的巴基斯坦一拍即合。2015年4月，習近平主席宣布，作為“一帶一路”倡議重大旗艦項目的中巴經濟走廊正式啟動，由此給巴基斯坦經濟建設及我國企業對巴經貿與投資活動創造了巨大商機。本文擬從巴基斯坦基建、貿易和金融三個方面對巴方相關政策進行分析，以供參考。

政府鼓勵外國參與基礎建設

巴基斯坦基本建設規模與質量總體滯后，投入資金嚴重不足，對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國際機構以及外國援助和貸款有高度依賴性，這給外國投資者參與當地以下幾個領域的基礎設施投資提供了充分的機會。

一是公路。伴隨經濟的發展，巴基斯坦交通壓力日漸突出，道路擴建、維修和現代化迫在眉睫。鑒此，巴基斯坦國家高速公路總局（NHA）在2009年制定了“十年投資規劃”，擬在2020年前擴建公路網絡，提高公路密度和運輸速度，降低車輛運營成本和道路故障。基于該規劃，中國路橋公司全面參與了喀喇昆侖公路升級改造項目，并逐漸延伸至巴基斯坦腹地。該公路是巴基斯坦北部通往首都伊斯蘭堡及南部沿海地區的交通要道，也是中國通往巴基斯坦及巴南部港口卡拉奇、南亞次大陸、中東地區的唯一陸路通道。鑒于該項目投資與工程巨大，財政預算成為NHA面臨的最大問題。在NHA在所申請的2018財年7000億盧比（約合65億美元）的公共發展預算中，5000億將用于中巴經濟走廊項目。其中公路為3190億盧比，遠不能滿足實際需求，仍需大量的國際援助或投資。

二是鐵路與軌道交通。2015年4月，中巴雙方簽署了關于1號鐵路干線（ML1）建設升級的協議。該干線是巴基斯坦最重要的南北鐵路大通道，連接其第一大城市卡拉奇、第二大城市拉合爾和首都伊斯蘭堡三個最重要的城市，其遠景規劃還將延伸至新疆喀什，因而潛藏著巨大的商機。2015年4月，拉合爾地鐵軌道工程項目在習近平主席與巴總理謝里夫的共同見證下簽訂協議，由中國鐵路總公司與北方工業集團組成的聯營體為項目總包方，中國進出口銀行提供16.5億美元軟貸款；建設完成后，項目聯營體還將承擔5年運營維護工作。工程目前進展順利，今年3月，所有27節列車已運抵卡拉奇，等待線路施工完成后投入使用。

三是海運與港口。巴基斯坦共有三大海港：卡拉奇、卡西姆和瓜達爾。卡拉奇港是巴基斯坦的主要集裝箱港，卡西姆港是巴基斯坦的液化天然氣進口港，瓜達爾港則是中國援建的年輕深海港，并將在2055年建設成為巴基斯坦最大的港口，對中巴雙方均具有重大意義。瓜達爾面朝整個阿拉伯市場，被當地譽為巴基斯坦的深圳。瓜達爾港以“建設-運營-移交”（BOT）模式進行援建，港口收入的9%交予巴方。2015年，瓜達爾港務局將該港后方規劃的923公頃自貿區中的300公頃無償租賃給中國，自貿區收入的15%交付巴方。自貿區對企業的優惠政策包括：免稅23年，進出口零關稅將持續40年。巴方還承諾，優先保障自貿區的能源供應，并提供一站式服務。上述優惠政策對企業產生了極大的吸引力。今年1月自貿區起步，已吸引了酒店、銀行、保險、金融租賃、物流、海外倉儲、糧油加工、漁業加工、家電組裝等行業，直接投資額超過30億元人民幣，對中巴兩國企業而言可謂商機無限。

四是移動通信。巴基斯坦自2000年起對外開放電信行業。中國移動2007年通過收購方式進入巴基斯坦，2017年注冊用戶已列四大運營商第三，市場占比達20%；移動寬帶用戶數更排名第二，市場占比高達28.4%。巴政府希望能通過促進數字經濟方面的創業，大力發展電商平臺。初步估計，在建立可靠的支付系統的前提下，電商市場有望在2020年達到10億美元。基于這一巨大需求，今年4月，阿里巴巴旗下的螞蟻金服出資1.85億美元入股挪威電信公司在巴基斯坦的子公司Telenor Microfinance Bank，同時螞蟻金服還將在巴發展移動支付和小額信貸服務。

五是電力。巴基斯坦電網建設嚴重滯后，電力行業收益下降明顯，且循環債務創8000億盧比的歷史新高。政府拖欠發電企業電費已是常事，導致發電企業只能依賴銀行貸款勉強維持運營，否則就不得不大幅削減發電能力，因此停電成為家常便飯。為改變這一狀況，巴政府通過出臺電力工程返利及多種稅收優惠措施鼓勵對電力行業投資，且保證回購電力并提供政治、法律及因政府違約致項目中止的保護措施。在其《2030遠景規劃》中，電力建設被放在十分突出的位置，具體措施包括：興建水電站，開發煤田和油氣資源以增強火力發電能力，提高可再生能源的裝機容量，升級輸電網絡，提高水電和電網部門的工作效率，并鼓勵風力、太陽能、生物與廢棄物發電。截至2017年7月，中巴經濟走廊所列39個項目中，能源領域已達12個。我國所承諾的為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提供的620億美元中，能源項下即達347.4億美元。目前，有的項目已經開工或即將投入商業運營。

服務貿易、貨物貿易前景廣闊

為促進經濟發展，巴基斯坦政府與多國或組織簽署了雙邊或地區協議，包括：與中國、馬來西亞、斯里蘭卡、南亞自由貿易區及經濟合作組織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與伊朗、印度尼西亞等國簽訂了優惠貿易協定；與阿富汗簽訂了轉口貿易協定；與美國簽訂了貿易與投資框架協議；與歐盟簽訂了普惠制協定；與世界貿易組織簽訂了全球貿易協定等。

根據2007年7月實施的中巴自由貿易協定，在服務貿易領域，巴方將對中國進一步開放：一是擴大建筑、電信、金融、分銷、醫療、環境、旅游、運輸、研發、計算機教育等方面的開放，將中資股比限制從51%，提高到60%至99.99%，其中的快遞、電信、旅游三個服務領域，還可視情況允許獨資；二是在五十多個服務部門為中國提供市場準入，包括教育、環境、運輸、娛樂文化和體育等主要服務部門，以及快遞、法律、會計和簿記、建筑設計、獸醫、助產士、計算機及其辦公設備維修、印刷出版、農用設備等服務分部門；三是在人員流動方面提供更加寬松和便利的優惠條件。

貨物貿易方面，巴統計局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巴基斯坦2017年出口增長迅速，同比增長達10%以上；進口漲幅更大，同比增長達20%。其中，自中國的進口額更是持續增長，對中國的貿易逆差亦不斷擴大。但中國公司在對巴出口時，也要密切關注交易對手的資信狀況，否則可能遭遇無理拒付的風險。例如，中國A公司與巴基斯坦B公司簽訂節能燈出口合同，貨值6萬余美元。B公司預付6000美元后中方發貨，但B公司在收到貨物后卻以各種理由推遲支付余款，并以A公司違背質量條款為由率先向當地法院提起訴訟。后雖因證據不足撤訴，但其仍以各種理由拖延付款，中國駐巴基斯坦使館多次協調均無果。A公司為避免漫長的訴訟程序，最后只得做出巨大讓步。

中巴貿易合作空間潛力巨大。根據《中國-巴基斯坦自貿區服務貿易協定》，雙方企業在該協定項下的進出口貨物涉及受惠產品時，只要提交FORM P產地證，即可以享受關稅減免政策。利用此優惠既可以激勵出口，又可降低進口成本。另外，為鼓勵脆弱經濟體的出口，歐盟單方削減關稅，給予巴基斯坦出口企業普遍優惠加制度(GSP +)，且該政策有效期已延長至2023年。中國企業可以通過組建合資企業或將工廠轉移至巴基斯坦境內獲益。中國對巴出口主要為機電產品，進口則多為傳統產品，其中棉紗線比例超過一半。值得關注的是，伴隨雙方貿易體量的擴大，貿易糾紛也呈上升趨勢。巴基斯坦以英美法系為基礎，司法效率低，案件往往久拖不決；同時，巴基斯坦的業主方大多具有政府背景，政局動蕩有可能引發政府合同變更的風險。此外，巴基斯坦稅制設置不合理，復雜多變，逃稅漏稅現象嚴重。政府征稅的觀念則是寧濫勿缺，因而會斷章取義地解讀企業財報，強行扣劃企業資金的現象時有發生。因此，中國企業要保障自身在巴運營的利益，必須建立強大的稅務團隊。

外匯政策：自由投資形勢良好

巴基斯坦地處能源豐富的中亞國家與資源需求巨大的東亞國家之間，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因此，巴基斯坦的戰略定位是成為亞洲首屈一指的貿易、能源和運輸走廊，其中蘊含的的投資機會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巴基斯坦的投資環境具有許多優勢：一是勞動力和土地成本相對低廉，原材料豐富；二是政府鼓勵外商投資，并努力營造自由化、去監管、私有化和便利化的投資環境，還與多個國家或地區簽署了諒解備忘錄或雙邊投資協定；三是沒有外匯管制，在巴居住的外國人、合資公司以及在國外登記但在巴基斯坦經營的外國公司的外匯，均可自由匯入匯出。

值得注意的問題是，巴基斯坦貨幣近年貶值嚴重。通脹給巴基斯坦帶來了巨大的外債壓力，外匯儲備持續下降。今年1月，巴基斯坦央行發表聲明，批準貿易商在與中國的雙邊貿易中使用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并出臺了相關法規以促進人民幣在貿易和投資中的使用。這從根本上解決了中方企業在巴因外匯兌換流程復雜及匯率變動帶來的風險，也緩解了巴基斯坦的外匯流失。

巴基斯坦政府鼓勵外國企業到出口加工區設廠，開辦利用當地原材料和勞動力資源并以出口為目的的企業。目前已建成六個出口加工區，在征稅、進口限制、外匯管制等方面均有不同的優惠措施。自2017年7月至2018年2月的半年多時間里，中國對巴基斯坦直接投資流入已達128億美元，占同期外國直接投資流入總額的近三分之二。相關投資多由與中巴經濟走廊有關的電力工程和交通運輸項目帶動。

因為巴基斯坦基礎建設資金缺乏，基建領域要求帶資承包或參與項目投資經營的比例逐年提高，政府還積極鼓勵投資者通過BOT、BOOT、PPP方式參與項目建設。為規避投資合作中的風險，中國企業可以考慮使用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提供的保障產品，或使用中國進出口銀行等政策性銀行提供的擔保服務。

為了滿足中國企業在外承建和投融資的需求，中資銀行已加大了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布局。工商銀行和中國銀行先后在巴基斯坦設立了分支機構，為中國企業對外投資保駕護航。如中國工商銀行為巴基斯坦拉合爾軌道交通橙線項目提供了13.6億盧比的短期資金支持；同時還作為牽頭行籌組銀團，為薩希瓦爾電站項目安排了14.4億美元貸款。除銀行融資以外，絲路基金作為中長期開發投資基金，也為“一帶一路”的投資提供了投融資服務。2015年4月，其簽下的首單協議就是巴經濟走廊項目之一——卡洛特水電站。此外，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和巴基斯坦財政部在巴基斯坦合資成立了中巴聯合投資公司，中國太平洋保險集團則與巴基斯坦EFU財產保險公司簽署了合作諒解備忘錄。上述安排對中國公司在巴開展基建和制造領域的投資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然而，恐怖主義活動猖獗仍是中資企業不容忽視的風險。巴基斯坦中央政府對地方的控制有限，高度自治的部落地區并不遵守巴基斯坦法律，各部落裂土分疆，有時會引發嚴重的族群沖突。特別是在和阿富汗塔利班武裝同屬普什圖族的地區，有些部族武裝甚至協助當地塔利班武裝從事襲擊和破壞活動，使得巴基斯坦成為世界上恐怖襲擊最嚴重的國家之一。鑒此，中資企業在充分利用“一帶一路”倡議及中巴經濟走廊給中巴貿易及投資所帶來機遇的同時，也要十分關注巴方的政治、法律與社會安全等相關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