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1816—1890),字雪琴,號退省庵主人,湖南衡陽人,晚清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官至兵部尚書,與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并列為“中興四大名臣”,并有“大清三杰”之一的美譽。

彭玉麟像
彭玉麟早年跟隨曾國藩鎮壓太平天國運動,因屢立軍功,深受朝廷重用。晚年更是激于民族大義,為抗擊法國侵略者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清光緒九年(1883),法國用武力逼迫越南簽訂了不平等的《順化條約》,企圖以越南為跳板,侵占我國西南。彭玉麟奉旨以欽差大臣、兵部尚書身份赴廣東督辦軍務。他和地方督臣一道,運籌帷幄,調兵遣將,首先穩固了廣東海防,使揚言進攻廣州的法國艦船未敢越雷池一步;然后,采取“圍魏救趙”的措施,出兵廣西前線,“大舉規越”,使以越南為據點、正在進攻臺灣的法軍不得不收斂回援,從而解除了臺灣被法軍侵占的危險。
在抗法戰爭中,彭玉麟發揮了重要作用,他洞悉到法國不過是“先以恫喝以速其和,又貌為恭順以工其術,其實鬼蜮伎倆窮矣”,故而堅決主張抗戰,認為“除主戰外,別無自強之策”。他采取了一系列有力的措施,“精誠維持”,實力備戰。同時,接濟了正在越南前線艱苦奮戰的“黑旗軍”(首領為劉永福),使之成為法軍的“心腹大患”,攪得法軍不得安寧。他推薦老將馮子材出山帶兵,向朝廷稱贊馮子材“老成宿將,威望在人”,令其募兵十營,并加撥八營,供其指揮,先后從廣東調兵三十余營加入前線作戰。這些部隊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在戰斗中發揮了主力的作用。其中,馮子材率部勇猛殺敵,“奮不顧身”,取得了“鎮南關大捷”,一舉奠定中法戰爭勝局,彪炳青史。
中法戰爭是中國近代史上唯一一次沒有戰敗的反侵略戰爭。由于朝廷的軟弱,最終雖以和局告終,但摧毀了法國侵略者割地賠款的戰爭圖謀,并導致法國茹費理政府的倒臺。
由于彭玉麟一生執意不任總督、巡撫之類封疆大吏,只在國家有難時臨危受命,事畢又辭官歸里,故知名度不高。加上投降派逐步占據上風,把持朝政,對他的言行有意排斥和貶損,以致世人難識其真面目。但無論是當時還是后代,均不乏有識之士為之發微。其同僚張樹聲(時任兩廣總督)說:“彭玉麟文武威嚴,勛望冠世,足以震懾嶺海。”繼任兩廣總督張之洞也評價他:“加官不拜,奉詔即行。艱難時局,矍鑠是翁。”“雪帥(彭玉麟)一到五羊,民心頓定,士氣頓雄,廣東省城儼若有長城之可恃。”
彭玉麟是中國近代海軍奠基人,他和曾國藩于同治七年(1868)奏定設立1.2萬人的長江水師,管轄西起湖北荊州、東至崇明島入海口的五千里長江江面,對內維護治安,對外防止列強兵輪入侵。在清政府的支持下,他添造火輪,調船會操,“以通江海”,把長江水師的防御范圍擴大至領海海面,并提出“江海相表里”的海上防務思想。日本占領琉球后,一度覬覦江寧(今南京)、宜昌,由于有長江水師的存在,不得不放棄侵略計劃。長江水師的營制確定、戰斗力生成以及防御范圍、對象的調整等都與彭玉麟有著直接的關系。
難能可貴的是,彭玉麟有著濃厚的民本思想。他在民族戰爭中,善于發現和利用人民的力量。他肯定廣東三元里人民抗英的歷史功績,看到“團練義聲,至今猶在”,向朝廷建議“官兵不足,民兵尚多可用”,認為只要“眾志成城,通力合作,人定足以勝天,理亦足以勝數”。在實戰中,他敢于大膽使用農民起義軍劉永福的黑旗軍,給以周濟和引導,使其成為在越南境內抗擊法軍的勁旅。
彭玉麟出身貧寒,居官不仕,歸隱田園,樂與勞動人民為伍,“最愛蒼生”,他在對友人的信中說:“人民遭瘡痛之深,歸無廬舍,食無糗糧,衣薄而天寒,鴻嗷遍野,觸景生悲……獨恨吾非豪富,傾家以汛愛博施,拯民水火”,“每見世家子弟,驕奢淫逸,恨不一一擒而置之法”。他相信“官清民安,禍亂不萌”,提出“邦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自古富強之策,未有不從百姓始”。因此,他在廣東戎馬倥傯之際,積極消除積弊,興修水利,致力于發展生產,讓農民有一個好收成,生活能夠得到改善。
他對勞動人民充滿了同情,對違法害民的行為則深惡痛疾,他嚴禁官員收受供應、節壽禮以及門包等費用,正告官員“視民如魚肉者,立即嚴參究辦”,一經發現即采取嚴刑峻法,毫不徇情,“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他在有限的仕途生涯中,懲處貪腐不法之徒數以百計,如當場處決殺友之總兵譚祖倫、殺妻之副將胡開泰,對違反軍令的外甥也毫不留情地處死。僅同治十一年(1872),他巡閱長江水師時就參劾總兵、副將以下將弁116名。
彭玉麟還有令人稱奇的人格魅力。他一生“不要錢、不要官、不要命”,“以寒士始,以寒士終”。在那個皓首仕進的年代,他六次面對高官,以才力不勝而堅辭不就;但在國家有難時卻又挺身而出,不避艱險,置生死于度外,勇于任事,“官不就任,事不避難”,為晚清官場注入了一股清流。他終身不置產業,不遺子孫。自咸豐五年(1855)到同治元年(1862),他7年居官之間,所得養廉銀2.1萬余兩,分文不取,悉數上交國庫以充軍餉。他省吃儉用,把從牙縫里節約出來的一點俸祿也不斷捐給社會。例如,捐助家鄉辦學2000兩,修縣志5000兩,修族譜和祠堂4000兩,建衡陽船山書院1.2萬兩,建省城衡清試館1萬兩……“凡募助公舉者,動以千計;所部有功者,裁撤時及疾篤時,均舉贈各萬金;族中老者歲有饋,又計丁口遍資給之,凡數萬金。”有人統計,彭玉麟從俸祿中捐出的銀兩不下10萬兩。
與捐款的慷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生活上的“吝嗇”,他平時吃的是什么?“唯嗜辣椒及豆豉醬”,有貴客來,才“中置肉一盤”;在外做客時,“見珍饌必蹙額,終席不下箸”。他穿的又如何呢?有人到退省庵拜訪他,只見他“一羽毛馬褂,有蟲蛀孔數十,非止三十年物”。他出門布衣草履,“狀如村夫子”,這種簡樸無人能及。有人勸他置點田產,“以為防老計”,他不為所動,“未嘗營一瓦之覆,一畝之殖,以庇妻子”。所以,在他逝世時,可謂室無長物,四壁蕭然。連與他政見不合的李鴻章也不得不嘆服,稱贊他:“不榮官府,不樂室家,百戰功高;無忝史書,無慚廟食,千秋名在。”
彭玉麟還是一個重情重義、多才多藝之人。他“一生知己是梅花”,與梅結成奇緣:寫梅花詩150多首,號稱“梅花百韻”;40年間“亂寫梅花十萬枝”。他畫的梅花圖干如鐵、枝如鋼、花如淚,被稱為“兵家梅花”。
彭玉麟對梅花的熱愛,不但反映了他的理想追求,也隱含了一段人生自況。據民間傳說和時人考證,彭玉麟少年時代有個女伴名叫梅姑,兩人情投意合,青梅竹馬,但因封建禮教的束縛,未成眷屬。后梅姑因病早逝,令彭玉麟傷悼不已,遂以詠梅、畫梅紀念之。民國名人辜鴻銘稱彭玉麟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