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意濃濃

艾星良

一踏進普洱市城區近郊的佛蓮山，便身跌靜謐，被禪意濃濃的意象所包裹。

九座山峰，如同蓮花一瓣一瓣，散落于此，相傳是佛祖彈出的縷縷蓮花之光所化。九座山峰，相互隨意一抱，便抱出了255公頃的朗朗乾坤。東、南、西、北的圓峰，在各自的位置生機勃勃，如同實踐盤古創世就信守的承諾：比翼奮進，盎然佛蓮山。天地之間，從密密麻麻、或粗或細的根須上就可感受到植物群落比翼奮進的堅強品質和不懈追求，它們不辜負灼熱陽光的溫度，不浪費上天恩賜的雨水，不冷漠肥沃的土壤。當然，它們也經受了電閃雷鳴的考驗，經受了狂風暴雨的洗禮，經受了寒冷霜花的摧折。然而，它們盎然的初心始終如一，這樣，年復一年，九座山峰披上了如海洋般微波浩渺的墨綠，造就了逶迤秀美山勢，孕育了能撫慰心靈的禪意。

先輩借緣，在一峰腰上建起了肅穆寺廟，由此，佛蓮山的美名替代了“齋公箐”的名字。它呀，如仙宮般神秘幽遠的頂峰世界，彌漫著氤氳禪意。

7月上旬的一天，毛毛雨無聲、無影、無行地飄個不停，飄到樹上、花上、草上、地上。我們順著山峰而上，爬到最高處的狹窄草坪，眼前便迎來了一幅濕潤墨綠的激蕩人心的畫卷，它氣勢恢宏地矗立于天地之間，那墨綠，就像是化不開的油畫顏彩，傾潑得厚厚的。一扇大門似的蔥蘢山口，天然地嵌于西南角的山下；一扇后門般的彌綠埡口，精巧地置于東北角的山頂。人在其中境界，享受著最徹頭徹尾的熏蒸沐浴，不由得想起“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禪禪詩句，不就是眼前景象的寫照嗎？只是，這里的雨是滇西南的溫潤雨，這里的風是熱帶亞熱帶的溫情風，至于“楊柳風”，它早已吹進了浩瀚歷史的天空；還有，這里的霧是雪白透明的霧，絲絲纏繞，疏茫成一片，游移于低空，那溫情的風咻咻地吹過曠茫天空，卻怎么也撕不碎它。遠望近瞧，九座山峰仿佛是禪定不動的九把大墨傘，其上大大小小、若隱若現的圓形樹冠，又宛若繁星般的迷蒙小傘，它們全都像懸浮于海市蜃樓一般，格外引人注目。屏息靜想，油然想起了做人做事的修行詩句：“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是啊，人在紅塵，凡事要知足，要有顆柔軟心、禪意心，快樂地生活、學習、工作。

有位哲人說：“為了看得更清楚，我閉上眼睛。”于是，我閉上雙眼，讓心靈更清楚地看見，看見佛蓮山頂峰世界的每個角落，在滇西南美麗富饒的蒼茫大地上，以寧靜的心態，以謙恭的身姿，以虔誠的臉。

我，仿佛步入了天宮仙境，飄飄欲仙；猶如蘇東坡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不知天上宮闕……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事長向別時圓？……月有陰晴圓缺……千里共嬋娟。”

就這樣，我沉醉于深邃寧靜的時光里，沒有雜音、雜念，唯有如蓮花般一瓣一瓣明凈的心。

突然，清脆的群鳥聲驚醒了我，才發現自己被溫潤的氣息緊緊地包圍了，那流動的野香氣息灌滿鼻翼、嘴腔，直入肺腑，整個人似醉非醉。或許，這就是禪意——是格外澄澈悠遠穆逸的禪意。

以思茅這個地名命名的漫山遍野、枝繁葉茂、青翠的思茅松、紅椿、側柏、香梓、樺木、榿木、山桂花、錐栗、木荷、水松、厚皮香、楠木、紫柚木、云南石梓等名貴的樹，肉桂、燈臺、杜仲等名貴的藥材，杜鵑花、櫻花、山茶花、蘭花、石斛花等知名的花卉（還有不知其名的繁多野花），眾多的芊芊之草，品種繁多的群鳥，一起編織了佛蓮山寬闊無邊的動植物網。住在這里的居民，如高大蓬松的樹木，體態圓胖溫厚，使它們看來似乎特具禪定氣質；嬌小的花卉、芊草，隨遇而安，體態柔和，使它們看來猶如乖巧嬰兒；群鳥或高空翱翔、或低空盤桓、或林間啁啾，享受飛行、跳躍的自由，和俯瞰佛蓮山的快樂，使它們看來就像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這樣的環境，濃濃的禪意油然而生，人呢，心靈得到撫慰。

沿著斜坡而下，蹚過林間松軟的腐殖土，仿佛進入了一個禪意滋生的產房，而樹木的皮屑，勁健的枝條、飽滿的葉片，地上枯黃的殘葉，倒伏的枯草，層層委積的朽木，都是禪意的孕育者。走到澗底，有一條河，不知其名，但它最終匯入了思茅河。人在澗底，往上抬眼，天空遂成一條凈藍色的光帶，不時泛著粼粼光斑。白嘩嘩的流水從土崖處跌落，濺起潔白浪花，四處飛舞，使人躲閃不及，深有涼意悠長之感。浪花濺到山根，蕨類植物茂盛，愈發顯得靜悄悄了。水流下落成塘，如這塘尚無美名的話，可稱“佛蓮塘”。水流在塘中沖起淺淺漩渦，一塊沖得清亮的石頭露出水面，少許水流飛濺著它，瞬間幻化成朵朵水花，恰似一只只白色的小鳥，亂翅扇動，又極像蝴蝶繞花采蜜。水塘一方，那些像垂鬢般的藤蔓、如飄須般的嫩莖從斜坡上懸下，猶似飛瀑，又似門簾，甚是奇特。一處微斜的河床，微黃泥土有點沉陷，光滑的卵石錯落有致地鋪陳，清澈河水嘩嘩地從其身上流過奔向遠方，似乎要把美景消息迫不及待地傳遞出去。皎潔月光下，朝這里的滿山景致一瞧，任何人滿心肯定都是禪意的詩句。

毛毛雨還在飄，梳洗著佛蓮山的美，孕育著佛蓮山的禪意。雨在葉上、花上、草上凝聚出一顆顆小水珠，晶瑩閃亮，與雙眸相遇時，瞳孔幽邃之處便凝結成一泓令人心醉的碧潭；水珠顫顫巍巍，欲落還留，偶爾滾落的，瞬間化為土地的養分。因了雨的愛撫，河山處處靜謐，少了幾分明麗，多了幾分禪意。毛毛雨像個丹青水墨大師，巧手一揮，染就了朦朧美，這種朦朧美，即是禪意，滋潤人，涵養人，使人的五臟六腑仿佛與樹木花草一起，植根于厚實的泥土，吮吸著大地的乳汁。

我，輕輕呼吸著溢于群山的幽香，倏地像被魔點了一下，心與雨相融，化入了空靈無邊的墨綠世界……

責任編輯：蔣建偉

美術插圖：劉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