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若雪 無問西東

袁愛國

（作者為江蘇省中學語文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南京市第十七中學校長）

電影《無問西東》劇終，一段長達7分鐘的片尾“彩蛋”吸引了觀眾。隨著舒緩深沉的音樂，西南聯大知名學者的面孔一一浮現在觀眾眼前，梅貽琦、蔣夢麟、馮友蘭、聞一多、朱自清……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一幅幅剪輯的人物特寫，一行行人物事跡簡介，觀眾靜靜地看著，也在懷想著西南聯大群賢的風骨與故事。

沈從文認為西南聯大教授有兩個共同點：一是都對工作、對學問熱愛到了癡迷的程度；二是為人天真得像一個孩子，對生活充滿興趣，不管在什么環境下永遠不消沉沮喪，無機心,少俗慮。今天看來，我們要做一名卓越的教師，同樣需要在這兩方面有所追求。

首先是對工作、學問的癡迷。當下，不缺熱愛工作的教師，缺的是對學問鍥而不舍鉆研的教師。不愛讀書，怕寫作，疏于研究，是不少教師的基本狀態。沈從文講“中國小說史”，有些資料學生不易找到，他就用筷子頭大小的行書抄在云南竹紙上，上課時分發給學生。聞一多教古代神話，他畫出伏羲、女媧的各種畫像，釘在黑板上，口講指畫，有聲有色，引人入勝。聞一多的課讓人感受到思想的美，邏輯的美，才華的美。將學問與工作融合在一起，這樣的課堂才會有情感的交融與智慧的分享，才能教學相長。在培育學生的同時，教師也在不斷修煉學問，增長才干，提升素養。

其次，要懷有童心，熱愛生活，不甘平庸，永不消沉。聯大的老師很有趣，很好玩。沈從文只上過小學，被胡適招進聯大教寫作，常常他給學生習作的批語比學生習作還長；吳晗教授提著籃子和秤去買菜，因為菜貴又空著籃子回家了；金岳霖養了一只大斗雞，這雞能把脖子伸到桌上來，和他一起吃飯。聯大的教師不僅教知識，更重視體格的訓練與精神的培育。馬約翰上體育課用英文，不說中文，他要求學生列隊必須站直。《無問西東》電影中，馬約翰帶領學生在風雨中跑步，不僅僅是為了強健身體，更為了磨煉意志。我們今天做教育，當懷赤子之心，這樣才能走進兒童的世界，懂得少年的心聲，這樣師生的對話才能透露生活的真意，抵達生命的本質。

“無問西東”出自清華大學校歌歌詞，其中有這樣一句：“器識其先，文藝其從；立德立言，無問西東。”人生的意義何在？立德立言。教育的使命在于發展學生“器識”，也就是培育學生的器量與見識，擴充胸襟，陶冶情操，提升境界。今天，我們更多的是關注知識，聚焦分數，而在培育學生的責任與擔當精神等諸方面缺失太多。

去年除夕，我去了昆明。在云南師范大學的校園內，仍然保留了西南聯大的一些遺存。在舊址的后面，西南聯大紀念碑依舊安靜地立在原處。我仔細地閱讀馮友蘭撰寫的碑文：“聯合大學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轉移社會一時之風氣，內樹學術自由之規模，外來民主堡壘之稱號，違千夫之諾諾，作一士之諤諤……”紀念碑背面，碑陰題額“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抗戰以來從軍學生題名”，碑額下800多個學生的姓名一一清晰地刻在上面。一行行、一列列的姓名，就是一個個投筆從戎的身影。在國家危難的時刻，他們用自己的青春立言，以自己的生命立德。

因為一部電影，讓我們思考教育的意蘊；因為一段旅程，讓我們追尋先師的風骨。行走在教育之旅，無問西東，只為記得你的珍貴，愛你所愛，行你所行，聽從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