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內瑞拉緣何實施雙貨幣并行政策

卞文志

據媒體報道，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近日宣布，自8月20日起，該國開始實施貨幣改革，實行數字貨幣“石油幣”與傳統貨幣“主權玻利瓦爾”并行的貨幣政策。

據相關報道介紹，“主權玻利瓦爾”是委內瑞拉的新貨幣，從8月20日開始取代委內瑞拉原貨幣“強勢玻利瓦爾”。新貨幣和舊貨幣的兌換率為1主權玻利瓦爾等于10萬強勢玻利瓦爾。石油幣則將作為該國的國際記賬單位，以及國內工資、商品、服務定價的基準。1石油幣等于3600主權玻利瓦爾，或等于60美元。

破產史其實是一個“連環套”

據有關資料介紹，委內瑞拉石油幣是第一個由主權國家發行并以自然資源作為支撐的加密數字貨幣，這種貨幣將被用來進行國際支付。馬杜羅認為，這將幫助委內瑞拉渡過目前的經濟困難，打破美國的金融封鎖，同時希望通過貨幣改革及其他經濟舉措在兩年內讓經濟得到恢復。去年12月，馬杜羅宣布將該國奧里諾科重油帶阿亞庫喬區塊1號油田的全部石油儲量作為發行“石油幣”的物質基礎。根據委內瑞拉政府發布的白皮書，“石油幣”發行量為1億個。每個“石油幣”用1桶原油作為實物抵押。

實際上，委內瑞拉已經多次發行新貨幣。該國原貨幣為“玻利瓦爾”，2007年時任總統的查韋斯發行新版貨幣“強勢玻利瓦爾”，當時1強勢玻利瓦爾等于1000玻利瓦爾。由于政府大量印發鈔票，強勢玻利瓦爾不斷貶值。此外，馬杜羅還宣布，將在未來幾周內將最低工資標準提高至少3000%，同時提高企業稅率。這已經是馬杜羅今年內第五次提高最低工資標準。馬杜羅將新的月最低工資設為1800主權玻利瓦爾，這比6月份的500多萬強勢玻利瓦爾增加了3500%。按黑市利率，1800主權玻利瓦爾則僅相當于30美元。馬杜羅認為，上述措施是為了應對高通脹，提振國家經濟，并誓言廢除美元暴政。

委內瑞拉外長喬治·阿雷阿扎在推特上表示，發行新貨幣是政府經濟復蘇計劃的一部分，并將有效打擊國際犯罪團伙的行為，“國內外一系列不正當的利益將被清除”。而據委內瑞拉南方電視臺此前報道，犯罪團伙走私貨幣的行為是造成該國貨幣貶值的原因之一，并進一步加劇了委內瑞拉的經濟困境。此前，委內瑞拉政府官員也曾指認跨國犯罪團伙走私大量委內瑞拉本幣玻利瓦爾入境并操控“黑市”匯率。但是一些不甚樂觀的分析人士擔心，徹底的改革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事實上，委內瑞拉的近日改革已經讓事情變得很糟糕，目前，這個國家已經從南美最富有國家走向如今所面臨的國家破產。面對這樣的遭遇，最近，委內瑞拉又創造了一個新“奇跡”——貨幣大貶值。8月17日，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宣布，委內瑞拉新貨幣“主權玻利瓦爾”將替代現有貨幣玻利瓦爾，新舊貨幣的兌換比率為1：10萬。

在超高通脹的重壓之下，委內瑞拉經濟幾乎在一夜之間崩潰，媒體上滿是該國民眾扛一麻袋錢到超市搶購半斤豬肉之類的新聞。委內瑞拉，這個一度曾經是南美最富有、國民福利最高的國家，這個迄今為止石油儲量依然獨占世界鰲頭的國家，是怎樣一步步淪落到今天這步境地的呢？回過頭來看，委內瑞拉的破產史其實是一個“連環套”，委內瑞拉的民眾正是在這種“套路”中，最終一步步走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百萬富翁只買得起一公斤肉已成現實

其實，惡性通貨膨脹在委內瑞拉已經持續了一年多。盡管馬杜羅政府在今年四次提高了最低工資，但每月500萬玻利瓦爾的委內瑞拉人民連三杯咖啡也買不起。“我們都是百萬富翁，但我們很窮。”委內瑞拉的一名護士訴苦道。據英國《衛報》報道，她每月的最低工資只能勉強買一公斤肉來喂養孩子。她說，現在的工資只夠買點食物充饑，如果身體出現緊急情況，他們就束手無策了，因為“藥品價格太高，而且每天都在上漲”。不僅僅是護士，甚至連大學教授也面臨著窘境。據法新社報道，6月底，41歲的大學教授伊巴拉在推特上傳了一雙鞋底開裂的照片，并附上了文字，“我穿這雙鞋去委內瑞拉中央大學授課。我在大學當教授，薪水不夠換新鞋底，但說出這個不會讓我難為情”。原來，伊巴拉的月薪只有590萬玻利瓦爾，在這個通貨膨脹的國家，僅夠買一公斤肉，遠遠不夠支付修一雙鞋所需要的2000萬玻利瓦爾。像伊巴拉這樣的情況在委內瑞拉很常見。那個他打算修鞋的店家老板指出，由于原材料供應商不斷推高價格，因此修鞋也就比較貴。

不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伊巴拉的推文發出后獲得了近一萬次的轉發。如今，他收到了來自阿根廷、哥倫比亞甚至西班牙網友們提供的12雙鞋、衣服和捐款。伊巴拉把9雙鞋轉贈給了別人，并打算將部分捐款分給“最需要的教授，這樣他們就能去購買食物”。事實上，因為通貨膨脹，很多委內瑞拉人能吃上一頓可口的飯菜。伊巴拉說他的體重已經減了15公斤。因為沒錢買衣服，他家里的一臺舊縫紉機經常被用來裁剪一些穿上有點松垮的衣服。更糟糕的是，委內瑞拉的公共交通也出現了故障。由于客運票價無法支付更換輪胎等費用，私營公交公司沒辦法正常營業，這使得像伊巴拉一樣平常乘坐公共交通的人被迫步行。

作為世界原油儲藏量最多的國家，委內瑞拉的經濟何以陷入這樣的困境？有分析認為，委內瑞拉的財政收入九成以上依賴石油出口，但近年來石油收入大幅減少，主要因為國際油價暴跌和產量持續下降，再加上政府支出失控，故其經濟出現衰退。在此背景下，政府印越來越多的錢就導致了惡性循環，使得物價快速上升，而錢也越來越不值錢。不過，馬杜羅政府認為，委內瑞拉石油收入大幅減少與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其經濟和金融制裁直接相關。反對派則指責馬杜羅政府施政不當，導致物價飛漲、食品和藥品短缺。

還有分析認為，委內瑞拉巨大的潛在石油財富也不會給該國提供太大的希望。因為該國的石油業被糟糕的管理、投資的缺乏、現金流和搖搖欲墜的基礎設施等困擾。當前，沒有人知道委內瑞拉的通貨膨脹還會持續多久。盡管日子很難過，但大學教授伊巴拉仍然認為，“委內瑞拉可以被拯救”。在即將進入8月時，馬杜羅在7月25日宣布將發行新貨幣主權玻利瓦爾的時間再次推遲至8月20日，并將其與該國的石油幣掛鉤。馬杜羅說，政府的目標是“以一種激進的方式穩定和改變國家的財政生活”。他指出，委內瑞拉需要一場“經濟革命”。

實施石油國有化是民族主義的鬧劇

從理論上講，委內瑞拉是一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窮、更不可能破產的國家，因為它的資源稟賦實在太好了。該國是南美第一大石油出口國、世界第五大石油出口國，根據英國石油公司BP《2012年度世界能源統計數據報告》，委內瑞拉超過沙特成為全球已探明石油儲量第一大國。可以說，委內瑞拉即便像沙特那般把開采權轉讓給國際各大石油公司，自己躺著收“份子錢”，也夠養活老百姓了。實際上，上世紀70年代以前，委內瑞拉還真就是這么干的，而那時的委內瑞拉人已經十分“土豪”。當時美國邁阿密流傳一個笑話，說若是有人沖進奢侈品店，指著店里最貴的商品喊“給我來倆”，這人準是委內瑞拉人。

當然，對于這種賣油賣出來的富裕，有識之士也表達過擔憂，該國學者阿圖羅·彼得里早在上世紀30年代就號召同胞們要“播種石油”，利用石油租金扶植本國的教育、科研以及其他產業，搞可持續發展。可惜的是，彼得里的想法老百姓聽不懂，政府則假裝聽不懂。上世紀70年代，當時的委內瑞拉政府宣布要將石油產業國有化，政府主導的資本力量在石油開發公司的分成比例從原先的50%一下子提高到90%以上。詭異的是，這種無異于搶劫的政策，卻得到了大部分民眾的擁護。人們天真地以為，把石油產業收歸國有，會讓國家更有錢，而國家有錢自然會分給民眾花。

但事實證明民眾把問題想簡單了，隨著外國資本和技術撤出，加上國企本身效率低下，委內瑞拉的石油產量從上世紀60年代中期的每天350多萬桶下滑到80年代中期的不足200萬桶。委內瑞拉隨即爆發了經濟危機，大量民眾破產、失業，首都加拉加斯的貧民窟以每年一倍的速度膨脹。詭異的是，政府官員和國有化扶植起來的委內瑞拉石油公司的中高層們倒成了這場鬧劇的受益者，其結果是該國貧富分化加劇，整個國家岌岌可危。

分析人士認為，委內瑞拉此次貨幣改革力度之大，且與經濟、財政、社會福利等一攬子改革措施同時推出，顯示了委政府推動經濟轉型的決心，也在一定程度上回應了民眾改善生活的意愿，但能否幫助委早日解脫經濟困境還有待觀察。從8月20日起，新貨幣“主權玻利瓦爾”替代“強勢玻利瓦爾”開始流通，兩者兌換比率為1比10萬。新舊紙幣將共存一段時間。委內瑞拉副總統羅德里格斯當天表示，全國92%以上的銀行平臺已經完成技術調整，當天上午全國共完成了40萬筆以主權玻利瓦爾為貨幣的刷卡交易。

委內瑞拉前經濟部長薩拉斯說，近年來委內瑞拉經濟形勢不理想，大多數民眾希望通過改革來改善經濟。此次貨幣改革與經濟改革同時進行，顯示委政府推動深刻經濟轉型的決心，但改革的最終效果能否得到各方認可仍待觀察。有關人士指出，委政府一系列改革舉措直接目的在于糾正國內經濟的扭曲現象，尤其是替代和消除囤積美元現象以及混亂的外匯系統，長期政策目標是增強民眾的購買力，使宏觀經濟朝健康方向發展。但是，委政府現有改革措施在提振市場活力方面的作用比較有限，并未觸及引發經濟困難的深層原因，很難說能否徹底扭轉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