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金融產品風險防范研究

黃茉莉

(南昌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 江西 南昌 330031)

1 養老金融產品存在的風險

1.1 養老金融產業快速發展，各類養老金融產品層出不窮，產業和產品有待規范

隨著中國衛生、醫療和經濟水平的提高，居民人均壽命也隨之提高。老齡化速度迅速攀升，已提前進入深度老齡化社會。這種人口結構的變化產生了對養老金融的巨大需求。大力發展養老金融產業已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銀發消費成為國內拉動消費升級的重要推手，作為銀發消費組成部分的養老金融消費自然也成為金融機構未來新的利潤增長點，各機構紛紛推出諸如儲蓄、貸款、保險、理財、基金、信托、住房反向抵押等等種類繁多的養老金融產品。然而中國養老金融產業畢竟產生時間很短，一個產業從誕生到成熟客觀上需要一段成長期，過于快速的發展很有可能伴隨著風險的集聚。比如養老金融產品的供給主體，通常理解應該是各類金融機構，因為金融產品本身的高風險屬性使各國對其供給主體的資質和準入要進行嚴格的牌照管理。然而目前有些房地產公司打著開放養老地產的旗號，將所售養老住宅包裝成帶有金融屬性的投資產品，向消費者主要是老年人兜售，實際上是打擦邊球，變相銷售類金融產品。這并不是孤例，有些沒有合法資質的互聯網金融平臺或投資公司甚至實體企業也假借各種養老理財、投資之名向老年人銷售類似金融產品，嚴重擾亂了金融市場秩序。現有金融機構為搶奪市場先機和市場份額，積極進行新產品設計，金融創新屢見不鮮，但對這些產品是否適合老年群體的風險承受能力卻考慮不多。金融監管機構本著促進養老金融產業發展的目的，對各類養老金融產品創新抱著相對寬仁的監管態度，加之監管初期監管經驗有限，對產品風險的識別也有一定的局限，養老金融產品的規范還有待時日。

1.2 養老金融產品消費者的金融知識匱乏，風險意識不強

養老金融產品的消費者主要是老年人或即將步入老年階段的準老年人。他們普遍沒有接受過系統的金融教育，更沒有接受老年金融教育，金融知識和技能的掌握程度很低，而且對金融知識重要性的認識不足，沒有主動學習金融知識的積極性。同時，基于年齡原因老年人的認知能力整體上呈現下降趨勢，判斷和識別養老金融產品風險的能力處于明顯劣勢，加上我國目前有許多老年人是空巢老人，子女不在身邊，自己單獨居住，情感上空虛寂寞，非常容易受到一些感情營銷技巧的蒙蔽，購買根本不符合自己風險承受能力或不適合自身養老理財需求的養老金融產品。近年來屢見不鮮的以老年人為對象的金融詐騙案件就是這種情況的反映。總之，老年群體金融素養水平較低，無法準確理解各類養老金融產品說明書和合約條款的含義，在沒有外力幫助他們提高決策水平的情況下(比如通過老年金融教育增強自身判斷能力或通過咨詢親友、專業人士)更容易暴露在風險中。所以養老金融產品風險相較之其他類別金融產品因其消費者天然弱勢的緣故更容易產生。

3 養老金融產品風險防范機制存在的問題

3.1 專門的老年金融教育尚未開展

2015年11月國務院出臺《關于加強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的指導意見》，首次從國家層面強調了消費者金融教育的重要性，然而正式的消費者金融教育全國規劃還未制定。現有的消費者金融教育主要由中國人民銀行和銀保監會、證監會在組織實施，形式大多采取金融機構在營業場所懸掛橫幅標語，紀念日開展現場咨詢、分發宣傳冊頁等方式間斷地開展，教育對象隨機，教育內容簡單，教育形式和方法單調，教育效果不盡理想，至于以老年群體為特定對象的金融教育基本上沒有開展。隨著中國老齡化社會的到來，國家對老年教育給予了很大的關注，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然而遺憾的是目前的老年教育中也缺失金融教育。綜上，中國的消費者金融教育尚處在發展初期，沒有形成全國性規劃和具體實施方案，主管部門、金融教育的提供主體、教育內容、教育形式等均需要予以明確。老年教育盡管初具規模，但并未將金融教育納入其中。在此背景下，老年金融教育實際上處于空白狀態。前文已述及養老金融產品風險從消費者角度分析，與老年群體金融素養偏低，風險意識和識別能力較差，在養老金融消費行為決策中處于劣勢地位有一定關系。為了減少養老金融產品供給風險，就應該培育更成熟的消費者。誠然有些老人因為教育背景、職業等原因已具備一定的金融知識和技能，但這樣的比例在老年群體中畢竟只占很少一部分，要想使老年群體整體金融素養提升還得依靠系統的老年金融教育。

3.2 養老金融產品銷售流程監管要求不夠完善

銷售過程是養老金融產品風險產生的主要階段。如果能加強對銷售流程的監管，必然大大降低養老金融產品風險的發生概率。從我國對養老金融產品銷售環節的監管規定看，整體上比較粗線條，遏制風險發生的有效監管規定不多，具體講主要有以下幾方面問題。

(1)缺少對消費者購買能力評估的強制性規定和嚴格稽核。我國有些金融產品監管機構明確要求必須進行購買能力(有的稱“風險能力”)評估，這些金融產品的性質多為投資性產品。監管要求的意圖是購買者風險偏好、購買能力要與其購買的產品匹配。養老金融產品種類繁多，有些產品并不具有典型的投資產品性質如保險產品，許多針對老年群體開發的保險產品是儲蓄性質的。然而老年群體大多已不再工作，收入來源有限，他們為養老規劃進行理財都需要充分考慮其購買能力。老年群體因為金融素養有限，很多時候無法對自己的購買能力作出準確判斷，養老金融產品類型這么多，他們對產品都不能透徹理解，怎能指望他們對產品與自身購買能力是否匹配作出有效判斷？而金融機構出于銷售產品的動機會極力夸贊自己的產品，可能選擇性地忽略老年人購買能力上的瑕疵，這時強制性的購買能力評估規定十分必要。

(2)銷售人員資質和從業管理較為寬松。老年群體活動范圍有限，搜索信息的能力也有限，許多老人購買養老金融產品的場所通常是在他們常去的金融機構營業網點或是在親友熟人推薦下購買。這些購買場景中都有熟人的影子。老年人基于對熟識網點工作人員或親友熟人的信任作出購買決策，這種信任可以視為是一種信用背書，增加了老年人的購買可能。但如若發生糾紛，這些熟人卻不承擔責任。目前我國還未單獨制定養老金融產品從業人員資質和從業規范，然而養老金融產品作為一類特殊的金融產品，其銷售人員不是僅有一般的金融產品銷售常識即可，他必須深入了解養老金融產品的設計意圖及細分客戶群體的特征，并掌握以老年群體能理解的通俗方式解釋產品的溝通技能方能勝任。加之老年群體的金融權益容易遭受損害，對從業人員的職業道德要求應該有更高標準，但我國也沒有針對養老金融產品銷售人員職業道德方面的具體規范。

(3)缺少對老年人獨自作出金融消費決策、購買養老金融產品的強制性規定。我國空巢利潤的比例逐年上升，子女常年不在身邊，進行養老金融消費決策時比其他子女在身邊的老年人更有可能作出不適合自己的金融決策。還有一些農村的留守老人，文化水平很低的老年人，患有某些影響其思維、認知、判斷能力或情緒的慢性疾病的老年人，他們與空巢老人一樣都有可能在獨自進行金融消費決策時作出不利于自己的決定。要控制這種風險必須控制老年人單獨作出決策，而我國在這方面的規定幾乎空白。

3.3 沒有限定養老金融產品的購買額度

盡管購買能力評估可以適當控制老年人購買自己風險承受能力不符的養老金融產品，但即便是有視頻評估也存在老年人在銷售人員事先授意下對評估問題作出一些與自己真實情況相悖的回答。所以制定一些具體可操作的標準，一旦老年人個人財產信息達到這個標準就自動適用購買額度限制，從而使老年人不至于因為某次金融消費決策的失誤影響基本生活。我國目前還沒有關于購買額度的限制。這可能會導致老年人在被欺詐的情況下被動購買與自身個人資產狀況不匹配的產品額度，造成實際上購買能力評估形同虛設。

3.4 對養老金融產品風險審查的監管標準較低

鑒于老年群體風險承受能力較弱，監管機構在審核待上市的養老金融產品時宜提高監管要求。從我國目前養老金融產品的上市前審批情況看，并未制定更嚴格的風險審查標準，尚未充分意識到養老金融產品風險審查標準提高的必要性。如有些國家推出針對老年人的住房反向抵押貸款，這類金融產品結構復雜，風險較大，申請人需要支付較高的評估費、保險費，且中介對房產價格的評估常常低于市場正常價值，對許多老年人來說風險較大，在老齡化加劇的情況下雖然也是不失為一種解決養老金融需求的金融產品，但產品內容、交易模式、信息披露以及相關中介機構的管理都需要監管和規范，否則很有可能引發大面積風險。

3.5 產品說明書、產品合約文本不夠簡明、易懂

曾做過一個測驗，選取了某銀行儲蓄類養老金融產品說明書讓一所老年大學的學員閱讀，在閱讀后圍繞產品性質、產品收益、產品風險提了幾個問題。這30位老年人是從學員中刻意篩選出的教育程度、職業、年齡、性別、收入、個人資產等個人情況有一定差異的調查對象，目的是保證樣本的相對隨機性和代表性。結果發現大部分(52.5%)老年人給出的答案是錯誤的。儲蓄類養老金融產品是養老金融產品中交易結構最簡單的一類，回答問題的準確率偏低一方面反映了被測試老年人金融知識水平較低，另一方面是否也暗示養老金融產品說明書、產品合約及其他產品文件應考慮老年群體認知能力、理解能力相較中青年人普遍要低些的事實，而在文件條款及文字表述上更加簡明、易懂、更加符合老年人的閱讀習慣，減少過多專業術語呢？目前我國監管結構對養老金融產品的文件條款表述的簡潔、通俗性還未制定相應規定，鑒于我國老年群體金融素養的現狀，有必要加強這方面的監管規定。

4 養老金融產品風險防范的對策建議

基于上述對養老金融產品風險防范存在的問題的分析，可以認為我國養老金融產品風險防范應從以下幾方面入手進行完善。

4.1 重視老年人金融教育，從需求端減少風險發生的概率

許多養老金融產品風險事件的發生固然有供給方的原因，但如果需求方有一定的風險意識和識別能力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風險發生。我國應根據老年群體的特殊性，制定單獨的老年金融教育全國性規劃，明確主管負責部門和配合部門及其各自職責分工，制定可持續的教育資金來源計劃，擴大老年金融教育的提供主體，充分發動各類教育機構積極參與，同時還要深入研究符合老年金融教育目標和老年人特點和需求的教育內容、教育形式、教育方法，建立老年金融教育效果評估反饋機制，及時調整教育規劃的實施方案，切實提高我國老年群體的金融素養。

3.2 購買能力評估視頻化

鑒于養老金融產品消費者是弱勢老年群體，不僅對投資類養老金融產品應進行購買能力評估，其他養老金融產品也應被強制要求進行購買能力評估。同時為防止購買能力評估流于形式，可以采取評估過程視頻化，讓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口頭詢問客戶，客戶回答，工作人員記錄，客戶確認記錄這樣的方式進行，并將視頻保存作為監管機構稽查的依據。如果稽核發現沒有評估過程書面記錄或視頻均視為違規銷售，以便督促金融機構銷售前認真做好客戶購買能力評估。此外，不允許金融機構以書面問卷形式替代視頻形式的客戶購買能力評估，因為大多數時候真正作答的不是客戶而是銀行工作人員。

3.3 強化銷售人員的資質管理

沒有養老金融產品銷售專業資質的人員不允許以任何形式推薦、勸誘他人購買產品。如果老年人舉證這些人員有推薦、勸誘行為，則他們應與銷售人員一道承擔連帶法律責任。而對有資質的銷售人員如從業過程中有不規范、欺詐或其他不誠信、違反職業道德、法律規定的行為應由監管機構采取記入執業檔案、罰款、暫停從業、禁止從業等懲戒措施。

3.4 限制特殊情形老年人單獨作出購買決策

監管機構應該全面收集并不斷更新各類老年金融消費糾紛數據，并與法院、公安等司法機關合作，共享相關老年金融消費案件信息，在這些信息基礎上進行大數據分析，刻畫容易受侵害的老年群體特征，再依照這些特征制定可執行的判斷標準，規定符合這些特征的特殊情形老年人被限制單獨作出購買決策。

3.5 限定養老金融產品購買額度

相關規定若要切實發揮作用，首先，要提高科學調研確定購買額度限制適用的個人財產標準，而且這個標準不僅要具體、可操作，還有給不同地區執行標準留下一定彈性，因為各地老年群體的收入狀況存在差異，同時標準也要隨時間變化而及時調整以適應老年群體收入變化的實際情況。其次，產品購買額度限制依據的個人財產信息不能是老年人單方提供，必須有如養老金賬戶、各種資產的權利證書等可以從第三方渠道印證客戶真實資產狀況的佐證信息渠道。再次，要加大對金融機關工作人員偽造老年人個人財產信息行為的懲罰力度，增加他們冒險的成本，從而遏制造假行為。

3.6 設定更高的產品風險審查標準

我國應未雨綢繆，在養老金融產業發展之初設定相較其他類別金融產品更高的產品風險審查標準，既要鼓勵結合國情的養老金融產品創新，又要謹慎評估、測試新產品風險，同時加強產品上市后過程監管中的風險預警機制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