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與清在黑龍江的邊界拉鋸考

李驍衡

（作者介紹：李驍衡，東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東北民族民俗學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東北民族史。指導老師苗威）

一.俄國遠征黑龍江流域的歷史背景及過程

自從1581年俄國征服西伯利亞汗國成功后，俄國很快就翻過了烏拉爾山，開始在西伯利亞的擴張。而在同時，俄國的西部地區，1654年烏克蘭與俄國合并，俄國在1661年和1667年與宿敵瑞典和波蘭分別簽訂合約。這些合約安定了俄國的西部邊界，提高了俄國在歐洲的國際地位。而在這一時期，俄國工業化開始有了最初步的發展。大量逃亡農奴，使得自己的文化集團哥薩克不斷壯大，在1638年，莫斯克維京奉命尋找銀礦，他們到達了鄂霍次克海。

到了1643年俄國人波亞科夫對黑龍江流域進行了考察。1646年他回到雅庫茨克。在他給莫斯科的報告中，他說：“這將給俄國沙皇很多受益，因為那地方人煙稠密，盛產谷物和毛皮，獸類繁多，五谷豐登，合作漁場豐富，沙皇的軍隊在那里不會有缺糧問題.。”

而在1647年，科索伊來到了黑龍江河口，到1648年考察結束，俄國人已經在那里開辟了航線。

在1649年，哈巴羅夫則分兩次率領70名和117名哥薩克，對當地居民達斡爾人和杜切爾人征收實物稅。在俄國人看來，這時俄國人已經在黑龍江流域建立了統治。雅庫茨克督軍要求哈巴羅夫“不要以武力，而是以撫慰號召阿穆爾河地區的居民歸附俄國”

為了維持統治，托木斯克，葉尼塞斯克，庫茲涅次克等城市相繼建成。而在這些城市中，于1632年在勒拿河山區建成的雅庫茨克，成為了俄國人探險及征服的大本營。

而在這之后，俄國又在西伯利亞修建了一系列軍事據點堡壘。在1654年，于石勒咔河上建立了黑龍江流域大本營，涅爾琴斯克。又與1655年在黑龍江河口處建造了科索戈爾堡等一系列堡壘。在1647年俄國又在鄂霍次克海附近建設了鄂霍次克。在白令海峽附近建立了阿納德爾堡。

俄國人的目的是把黑龍江流域北岸地區變成農業區，支持西伯利亞的地區的俄國軍民，而這時俄國也在開始在此地征收什一稅。在俄國人看來這時黑龍江北岸地區，已經被其認為是俄國領土了。

二.俄國與清政府的接觸。

早在1609年，俄國沙皇就派人希望與蒙古和明接觸，到了1618年，哥薩克人皮特林從托木斯克出發，于同年九月歷時四個月來到北京。雖然沒受到明神宗的召見，但是得到了國書。神宗在國書中表示希望兩國互派商隊，但此時俄國在西方與瑞典，波蘭作戰。無力同時顧及東方。

而在俄國解決西部問題之后，于1654年派出正式使團時，明朝已經被清朝取代，普羅霍羅夫認為，因為清朝當時剛剛入關地位不穩，所以希望有一個中立地區，來隔絕東北與其他國家。這時清政府獲知俄國人的勢力已經到達黑龍江流域，并已經開始移民活動，所以要對俄人作戰，保衛黑龍江流域。

三.清政府對俄國人在黑龍江流域擴張行為的反擊

清政府的策略是首先將當地居民內遷，又于1658年派出一支部隊殲滅了在松花江口駐扎的斯捷潘諾夫270人的部隊，并提出引渡投俄的達斡爾人酋長。但俄國人認為清政府已經準備對其采取軍事行動，引渡酋長并使部落民追隨內遷將使俄國失去黑龍江北岸“納實物稅”的人民，這樣俄國就無法繼續提出對黑龍江流域的領土主張，所以俄國人拒絕了清政府的引渡要求。

而不論處于何種目的，俄國人不但認為黑龍江流域北岸，這時已經被其開發，并進行收稅活動，已經建立了統治，還認為清政府修筑的柳條邊，才是清朝國界，這無疑是錯誤的。因為柳條邊只是清政府針對關內居民設置的，并沒有邊界的意思，亦沒有長城的意味。清初大臣上奏論及邊防之事時，康熙皇帝曾經表示“昔秦興土石之工，修筑長城。我朝施恩于喀爾喀，使之防備朔方，較長城更為堅固。”并舉出中原王朝修建長城不能避免其滅亡的例子。因此俄國人認為柳條邊即是清帝國北部邊界的做法是錯誤的。或者說當時的清朝統治者，并未對柳條邊有如此看法。

在清政府準備反擊俄國人對黑龍江流域進行擴張活動的同時，俄國人也沒有停止其行動，在1684年，俄國人勢力已經抵達黑龍江北岸支流。清政府獲知消息后，準備利用四，五月江河解凍之機，對俄人進行招撫，如果不降，就進行打擊。

清政府準備武力打擊俄國人在黑龍江流域的勢力傳到莫斯科后，俄國派出督軍。并要求招募一千哥薩克。但是因軍力不足，沒有成功。而俄國在西伯利亞的能動員兵力，也只有2萬5到3萬人左右。

至1685年，清政府水軍對雅克薩堡開展軍事行動，并拔除了這個要塞，并在此地駐軍。但是隨后清政府撤兵，俄國人又返回該地，重新修建了堡壘。康熙對俄國人負約十分氣憤，隨即組織力量于次年重新進攻該堡，但未能攻下。

到了1688年，清政府面臨準格爾問題，而俄國人也需要面對西部的問題。于是雙方開始進行談判，在談判中。清政府認為黑龍江流域的全部區域都是大清領土，而貝加爾湖地區亦是如此，而俄國人則要求得到黑龍江北岸。在當年九月，俄國人對外貝加爾的蒙古部落進行軍事行動。并戰勝了該地蒙古人。這雖然保證了俄軍后方，但也是的蒙古與清政府合兵的可能加大。

于是在1689年，清政府與沙皇俄國簽訂了《尼布楚條約》,在談判中，清朝代表駁斥了俄方大使戈洛文表示“沙皇也能向黑龍江流域達斡爾人地區派出大量軍隊”的訛詐，最終雙方采取折中方案達成一致。

四.東北邊疆的認識問題

在俄國與清朝的交涉中，俄國一直以納稅等較為現代的，較為“歐洲”的“西方”的指標作為標準來衡量該地區的主權，而清朝似乎是以宗主權來確定勢力范圍。例如之后1727年清政府與俄國葉卡捷琳娜政府劃定中部邊境時，清政府要求以準格爾開始，到貝加爾湖，在沿大興安嶺行走。因為蒙古已經是大清帝國的一部分，此地各民族都是大清的臣民。但是蒙古因為各部斗爭嚴重，一些汗像琉球國對大明和日本薩摩藩那樣，同時對兩國宣誓效忠。這使得問題變得復雜。

并且因為在古代東方及威斯特伐利亞條約體系之前的歐洲，邊境都是模糊的。甚至連皇帝本人都不太明確邊境這個概念。例如康熙曾經發布諭旨“俄羅斯地方遙遠，僻處西北一隅，然甚誠敬。葛爾丹窘迫求救于彼，曾拒而不答。蘘者，遣人分劃邊界，即獻尼布楚等地以東為界。尼布楚等處原系布拉忒，吳郎海諸部落之地，彼皆林居，以捕貂為業，人稱樹中人。后俄羅斯強盛，遂吞并之，已五六十年矣。遠服聲教，劃疆獻地，出自忠誠。”在這里康熙雖然認為達斡爾之地是被俄羅斯武力吞并的，本來并不屬于俄羅斯，但是之后卻又將尼布楚條約簽訂后與俄國劃分土地稱之為獻地。

而在《清史稿·索額圖傳》中，“索額圖奏謂：“尼布楚、雅克薩兩地當歸我。”上曰：“尼布楚歸我，則俄羅斯貿易無所棲止，可以額爾固納河為界。”索額圖等與議，費耀多啰果執尼布楚、雅克薩為請。索額圖等力斥之，仍宣上意，以額爾固納河及格爾必齊河為界，立碑而還。”康熙給清朝大使索額圖表示中，可以看到康熙帝對領土的認識是模糊的，若不是這樣，他就不會向大臣說出那樣的話。而在清實錄康熙建孝陵功德碑時說“東至使鹿使犬等國。西至厄內忒黑、吐魯番等國。北至喀爾喀、俄羅斯等國。南至琉球、暹羅、荷蘭、西洋、海外等數百國."8。將蒙古和俄羅斯等其他國家對舉。這樣俄羅斯在蒙古地區建立居民點。也就沒問題了。在康熙眼中，俄羅斯和蒙古并無太大區別，都是夷的一支。

而俄國一些人的看法則更為激進，例如他們將清的柳條邊或長城等同于邊境，這樣塞外地區就不被認為是清所有了。而如果將清帝國境內的附屬民族例如達斡爾人，與清的屬國之民族，例如朝鮮，越南，琉球國，泰國等國家的民族并列。這樣在清朝，附屬于滿族的所有民族，比如之前提到的達斡爾族，蒙古族，維吾爾族，其所居住的地區也都被其視為是和屬國人民如朝鮮人居住的地區在地位上一樣。這種觀點混淆了內附民族，和屬國人民的區別。正如俄羅斯帝國包含不完全由俄羅斯族人組成的各個部分。清帝國也是一樣。其內附民族的居住地正如俄國人認為“達斡爾地區是俄羅斯帝國沙皇的達斡爾地區”一樣，是屬于清帝國的一部分，這和清帝國的屬國民族，比如朝鮮人，越南人所居住的朝鮮半島,中南半島是不同的。

注 釋

1.雅克夫列姓：《1689年第一個俄中條約》

2.普羅霍羅夫：《關于蘇中邊境問題》

3.《西伯利亞史》

4.普羅霍夫：《關于蘇中邊境問題》

5.普羅霍羅夫引：蘇聯科學院遠東研究所等 編：《十七世紀俄中關系》 第二卷[M]莫斯科 1972年 第47頁

6.趙爾巽等：《清史稿》[M]北京 中華書局1977年卷269索額圖等傳 第9990頁

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清實錄》[M]北京 中華書局 1985年 圣祖仁皇帝實錄 卷25 第34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