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十世班禪返藏，一路艱險

陳立旭

1951年春，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噶廈（喇嘛召集隨從人員決策議事的權力機構）商定在北京舉行和平解放西藏的談判。中央特邀十世班禪進京，共商國是。

十世班禪額爾德尼大師

自1923年九世班禪離開后藏的扎什倫布寺以來，至十世班禪時逢全國解放的時候，兩代班禪已有20多年無法回到他們的駐錫地（僧人長期駐留之所）扎什倫布寺了。所以，解放以后，中共中央和中央人民政府非常重視處理噶廈和堪布廳（班禪召集隨從人員決策議事的權力機構）之間的歷史問題，并認真解決十世班禪回藏問題。在做好一切工作之后，十世班禪決定于1951年返回西藏。

為保證十世班禪安全返藏，中央人民政府不僅在物資方面做好了長途跋涉的一切準備工作，還派出了一個加強營，組成獨立支隊，護送十世班禪返藏。12月15日，班禪返藏行轅離開塔爾寺到達西寧，19日，從西寧正式啟程前往西藏。時任中共西北軍政委員會主席習仲勛親自為班禪大師送行。送行儀式后，班禪大師及其親屬、行轅的全體官員，在牙含章（1916-1989，班禪行轅助理代表）等人的護送下分乘多輛汽車，從西寧出發前往香日德（今屬都蘭縣）。

當護送班禪的隊伍在香日德準備出發時，卻聽到從唐古拉那邊過來的人說，唐古拉山下了大雪，雪封了山。牙含章非常著急，立即分別電告中央、西北局、西藏工委。周恩來和李維漢（1896—1984，時任中共中央統戰部部長）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情況后，立即回電：如雪封山屬實，不能冒險行軍，要保證班禪大師安全，可以在香日德停留，次年夏季雪化開再走。西北局、西藏工委復電意見大致相同。

但是，讓牙含章左右為難的是：這么多人，還有幾萬牲口，如果在香日德住半年，消耗巨大，征來的物資可能還沒有動身就用完了，再去調撥，又要花費很長時間，如果有新情況再耽誤，物資就難以為繼，更不要說走到西藏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在香日德住半年，必定耽擱班禪大師入藏的時間，這關系著藏族兩大宗教集團和解，關系民族團結，是個不能不重視的大問題。而且香日德又離唐古拉山很遠，往返要花幾個月的時間，也不可能派人前去偵察確切情況。牙含章便與堪布會議廳反復商議怎么辦，并征求班禪大師的意見。最后認為，目前聽到的消息畢竟是少數從唐古拉山那邊過來的人說的，確切情況還不知道，應該繼續行進，如果到了唐古拉山，真的大雪封山，可以走一個叫作“三十九族”的路，繞過唐古拉山，雖然要多走一個月的時間，但是同樣能進入西藏，比在香日德等待半年強。護送部隊反復研究達成一致意見后，經請示中央、西北局、西藏工委同意，隊伍決定繼續行進。

護送班禪返藏，一路艱險。牙含章曾經回憶：一路上，看到的是許多死于途中的駱駝、馬，時間長的，已經被鷹啄得只剩下一堆白骨。時值嚴冬，高原寒冷異常。盡管帳篷很厚，但仍然抵擋不了夜晚刺骨的寒冷。十世班禪大師雖然有專門的活動房子，但只比帳篷略暖和一點，實際上仍然很冷。

當時，河流、大地都已經被凍住，班禪行轅返藏隊伍這么多人，吃水都是個問題。好在沿路全是積雪，他們就化雪成水，用來飲用、做飯。做飯燒的是干野牛糞，還要走出住地很遠才能撿到。因此，只要一住下，牙含章就命令部隊以排為單位，走出很遠撿野牛糞。各派出人員保持聯絡，到一定時間必須回來。

隊伍行進一路，全是渺無人煙的荒野，經常走一天也看不到一個人。牙含章等盡管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因此攜帶了充足的生活物資，但馱運這些物資需要大量的牲口。這樣一來，牲口多了，又面臨一個牲口的草料問題。而長途行軍，又不能攜帶大量草料。牙含章就要求戰士們沿途打草，并在休息時卸下牲口在草原上放牧，就地解決草料問題。就這樣，他們每天走半天路，放半天牧，極大地影響了行軍速度。

沿途他們還多次遇到土匪。土匪人多的有上百人，少的也有十幾人。但這些土匪都是馬匪，也識時務，見到這樣龐大的隊伍，武器裝備又好，一般不敢和護送部隊直接交手，只是在離護送部隊兩三百米遠的地方叫囂著，然后對空放幾槍，之后作鳥獸散。

除了土匪，他們還經常遇到狼群。特別是夜晚，群狼眼中放出的綠光，在遠處形成一條綠線，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狼。因此，一路上牙含章要求護送部隊：夜晚出去解手，要結伴外出，帶上手電，以防止被野狼襲擊。

跨越唐古拉山，是護送十世班禪最艱險的一程路。本來，護送隊伍是做好了唐古拉山已經大雪封山，需要繞道走“二三十九族”那條路的準備的。但是，當隊伍于1952年2月底到達唐古拉山時，卻驚喜地發現，唐古拉山沒有被大雪封住。山上雖然覆蓋著幾十厘米厚的長年積雪，但還是可以行走，人馬必須小心行走。

唐古拉山最高處海拔有5800多米。牙含章回憶說：過唐古拉山極為艱險，走的路是冰雪路，一步一滑，下邊就是懸崖，極為危險。腳凍麻木了，又疼又癢，幾乎不聽使喚。高山缺氧，使人的雙腿像棉花一樣軟。凍麻的腳和綿軟的腿，踩在非常滑的冰雪上，就像步步踩空一樣，那種滋味，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體會不到。牲畜也覺得路滑危險，怎么打它，也不前行，人硬拉牲口走時，它們也搖搖晃晃邁不開步子。雪山缺草，牲畜又凍又餓，根本走不動。有的駱駝和馬匹行走時一不小心即滑下懸崖摔死了。拉牲口的干部和老鄉也有幾十人因路滑和疲乏，摔下山崖而犧牲。駱駝、馬和牦牛損失近一半，其中，駱駝死了近一萬峰。行路倒是不用向導就能找到路，因為以往的行人翻越此山時，沿途留下一堆堆牛馬駱駝或者人的骸骨，連綿不斷，成了現成的路標。過此山需要快走，因為山上又冷又缺氧，越停留越危險，隊伍必須整個白天都要趕路。晚上宿營時，只能湊合著用石頭壓住帳篷邊，架起帳篷，睡覺實際上就是睡在冰上。由于缺氧，做飯時有時打不著火，點燃的干牛糞火力不行，飯也做不熟。因此他們將宿營時間縮短到五六個小時。最后大家只用了7天的時間就通過了唐古拉山。

過了唐古拉山后通向拉薩的路就好走了。最終，十世班禪及其隨行人員和護送部隊，經過4個多月的艱苦跋涉，于1952年4月28日安全抵達拉薩，受到拉薩各族各界僧俗群眾和駐藏人民解放軍官兵的熱烈歡迎。隨后班禪在拉薩住了一個多月，于6月6日離開拉薩，23日回到日喀則的扎什倫布寺。

（責任編輯：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