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
不管是題材故事還是人物細節,不論是場景挑選還是鏡頭的“淡定”,達到藝術哲學和人生哲學的完美統一才是真正的電影大師。
我有幸擔任了第27屆金雞百花電影節金雞國際影展的評委會主任。五天當中我和一眾評委們看了23部外國影片,評選出了最佳男女主演、最佳影片導演和最佳影片。
世界文化琳瑯滿目,國民今日之精神世界需要快速打開。物質商業世界我們懂得比較多了,但是世界各國的文化領域和精神價值我們卻未必了解并知道平等地尊重。這些電影無一不在探究當下社會與國民怎樣有意義地生存在這個紛擾的世界,其中的優秀電影更懂得運用獨到的電影鏡頭傳達出民族的哲學與藝術精神。
這些電影是如何發現個體心靈價值的?價值的選擇角度很重要,以一部俄羅斯電影《兒子》為例,導演斯拉瓦·羅斯。該片為跨國題材,故事講述的是俄羅斯比鄰國家芬蘭正在政黨競選,自由黨候選人是一位父親。他的鄰居因為候選人在院子里建了一堵給兒子練習攀爬的矮墻,認為這堵墻妨礙了她而誣告他和妻子虐待兒童,兒童保護組織便把他的兒子送入 “兒童之家”——實際上是個販賣兒童的機構。陰謀被揭穿后,妻子堅決要通過秘密渠道將兒子搶救出來送往俄羅斯,因為妻子本是俄羅斯人。
擺在丈夫面前兩條路,一是支持妻子和孩子留在俄羅斯,一是偷偷把兒子帶回芬蘭。前者他將涉嫌幫助違法偷渡,因為兒子是芬蘭人;后者他會成為芬蘭的“民族英雄”,有機會贏得眼前的選舉。毫無疑問這個題材重大且尖銳,這就是俄羅斯藝術的傳統——面對民族與同胞的呻吟絕不袖手。也許我們可以把這部影片視為俄羅斯的主旋律電影,它“明目張膽”宣揚俄羅斯的民族主義,但是它卻更鮮明地宣揚了人性高于政治的藝術主張。
本次影展類似《兒子》這樣深入挖掘人性與環境沖突的影片比比皆是,它們的感人之處都在于讓人看到了一種理想的希望。這就是中國電影和世界優秀電影之差距。我的觀點是,僅僅批判現實是不夠的,理想主義更重要,《兒子》影片的力量在于人們看得到這種希望,這便是全世界理想主義者勝利的曙光。
電影工業總體而言是商業娛樂的技術產業鏈,但是自從可以在巨大的銀幕上放大人的不同欲望,就有了不同的藝術理想追求。日本影片《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是這次影展最大的成功。如果說《兒子》是理想主義普世價值的勝利,那么《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則是一部用西方電影工業完成的東方電影杰作,是個人主義的勝利。
94歲日本畫家熊谷守一的僻靜小院妨礙了一座現代城市中的房地產開發。熊谷守一30年足不出戶、與世無爭,甚至做生意的老板為自己的經營場所來向他求字,他所回的字出人意料的只是:“無一物”。
比理想主義更理想主義的便是熊谷守一這樣“無一物”的境界,只要看過這部電影大家就會明白,中國電影還欠缺關注安靜而細微宇宙的胸懷。
從人道主義的崇高思索到超凡脫俗的世界認知,最深入的思考才是最藝術的思考。不管是題材故事還是人物細節,不論是場景挑選還是鏡頭的“淡定”,達到藝術哲學和人生哲學的完美統一才是真正的電影大師。中國電影“大師”(尚有被稱之為大師者在)正在退步,而退步的最明顯處就在于中國電影失去了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