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公共圖書館健康信息館員角色探究*

0 前言

美國公共圖書館健康信息服務的發展一直與國家公共衛生問題及圖書館社會使命交織在一起。19世紀后期，社區圖書館成為政府公共衛生資料分發點和健康知識培訓點[1]。20世紀初，美國公共圖書館將促進居民健康作為重要的社會使命，盡管這個觀點的形成經歷了長時間的爭論。20世紀20年代，美國圖書館專業雜志開始探討用戶健康信息需求，推薦適合公共圖書館的醫學采購書目。30年代末，美國公共圖書館開始考慮如何向所在社區提供健康信息。40年代，美國公共衛生部門正式發表聲明，要求圖書館參與公共衛生事務[2]。

由于美國國家醫學圖書館(National Library of Medicine，NLM)除了為醫學專業人員提供信息服務之外，還負有促進公眾獲取高質量健康信息的使命[3]，所以由其協調的國立醫學圖書館網(National Network of Libraries of Medicine，NNLM)[4]在美國各地社區推廣并提供健康信息及服務。由于公共圖書館具有深入社區、布點廣泛的優勢，因此到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由政府資助、醫學圖書館和公共圖書館合作為公眾提供健康信息的項目興起。20世紀80年代，公眾對健康信息的需求持續增長，由公眾需求推動的消費者健康概念形成，消費者健康信息服務成為公共圖書館的重要事項[5]。經過幾十年發展，2014年美國近1.7萬個單體公共圖書館為公眾提供“教育和學習”“經濟和勞動力發展”“社區、公民參與和電子政府”“健康和保健”四大領域的信息服務，77%的圖書館提供在線健康信息資源[6]，59%開展幫助用戶確定健康保險資源的服務，58%幫助用戶查找和評估健康信息，23%提供了健身課程[7]。正如美國公共圖書館協會(Public Library Association，PLA)和國立醫學圖書館網于2017年聯合推進的“促進健康社區：健康信息倡議”(Promoting Healthy Communities：A Health Information Initiative)所聲明的那樣：公共圖書館是公眾獲取醫療保健、健康保險、老齡化等信息的重要機構[8]。

1 稱謂

美國醫學圖書館協會(Medical Library Association，MLA)將“消費者健康信息”(Consumer Health Information，CHI)定義為“響應來自公眾包括患者及其家屬請求而提供的健康和醫療主題信息，除了關于疾病癥狀、診斷和治療信息之外，CHI還包括有關健康促進、預防醫學、健康決定因素以及醫療保健系統的信息”[9]。美國三分之二的人口居住在公共圖書館附近，盡管美國不同城鎮、不同州之間公共圖書館健康信息服務的質量和數量存在較大差異，但公共圖書館已是非專業人士(即消費者)尋求健康信息的重要起點[10]。

角色的稱謂會對專業人員的職業定位產生重要影響。目前公共圖書館健康信息服務人員的稱謂并沒統一。專業背景及來源不同，會有不同的名稱。美國公共圖書館健康信息服務人員來源主要有三種類型：一是一些大型圖書館有經過專門培訓、具備醫學專業背景的館員組成的團隊；二是來自于醫學圖書館到公共圖書館兼職的專業館員，比如特拉華醫學院(The Delaware Academy of Medicine)圖書館先后派出三名消費者健康館員(consumer health librarian)到肯特縣多佛爾公共圖書館(Dover Public Library in Kent County)、薩塞克斯縣圖書館(Rehoboth Beach Library in Sussex County)和新堡縣圖書館(Bear Library in New Castle County)任職；三是占比相當大的社區圖書館咨詢館員(reference librarian)[11]。據此相應地有如下稱謂：醫學圖書館員(medical librarian)、嵌入式消費者健康圖書館員(embedded consumer health librarian)、消費者健康圖書館員(consumer health librarian)、公共健康圖書館員(public health librarian)等[12]。比如，紐約皇后圖書館(Queens Library)網站有“消費者健康資源中心”(Consumer Health Resources Center)、“健康鏈接”(Health like)、“醫學圖書館員”(Medical Librarian)、“新移民”和“非英語母語”健康信息(Information for New Immigrants，English for Your Health)五大版塊的健康信息資源及服務，其中有一名專門向消費者提供健康信息咨詢的“醫學圖書館員”[13]。

為了研究公共圖書館健康信息館員的稱謂，有學者對在公共圖書館和醫學圖書館開展健康信息服務的兩個群體進行調查，并結合崗位招聘目錄進行分析，發現53.7%的公共圖書館員認為“健康信息圖書館員”(health information librarian，以下簡稱“健康信息館員”)是最合適自己崗位的名稱，以區別于醫學圖書館的“醫學圖書館員”(medical librarian)[14]。

2 職責、工作內容及挑戰

在獲取和分享信息資源領域，美國公共圖書館健康信息館員主要遵循需求導向、平等獲取的理念，確定用戶需求，收集、整理和提供健康信息資源及其派生的服務[15]。其主要職責及工作內容具體表現為健康信息組織、導航及教育三方面。

2.1 核心健康信息資源的組織

調查本地用戶的人口特征、識別用戶的健康信息需求并選擇與此相關的書籍、雜志、多媒體資料及數據庫；收集整理與健康信息相關網站并利用信息技術進行有效的管理。

對是否收集印刷資源，學界有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是公共圖書館應優先提供印刷型健康信息資源[16]；另一種是印刷資料容易過時，采購紙質資源時應該調查用戶需求偏好并進行合理規劃[17]。根據筆者在紐約皇后圖書館中心館消費者健康資源中心的調查，紙質資源主要是面向消費者而非專業人員的、內容屬于對疾病及飲食進行自我管理，且由健康領域信譽良好的機構編輯出版的百科全書、小冊子等。目前網絡資源是主要的健康信息源，但存在數量龐大、質量參差不齊的問題，所以為用戶建立全文網站和網頁資源鏈接目錄是館員的重要工作。比如，美國新漢諾威縣公共圖書館(New Hanover County Public Library)的“消費者健康”(Consumer Health)目錄下，從學科內容、信息類型、用戶類型等角度提供20大類的印刷、視聽和數據庫等載體形式的健康信息資源，并注明這些資源是由本館“消費者健康圖書館員”(Consumer Health Librarian)組織[18]。

2.2 健康信息咨詢

按照用戶信息需求，為用戶提供保健、疾病尤其是慢性病預防信息的搜索支持。有學者強調健康信息館員是識別和提供權威健康信息的服務專家，以幫助用戶訪問權威信息資源為己任，而不是負責解釋信息的專家[19]。因此，健康信息館員應避免診斷用戶的癥狀、推薦醫生或醫療程序。美國公共圖書館參考館員(reference librarian)和消費者健康館員(consumer health librarian)面對的咨詢問題中，健康信息占60%[20]。館員在開展健康信息咨詢時面臨諸多挑戰。

2.2.1 熟悉健康信息資源

對健康信息資源了解有限，不能很好地確定用什么資料來回答讀者的健康信息咨詢問題，這成為館員面臨的最大挑戰。其解決途徑主要是利用政府、專業醫療組織/協會、醫學圖書館、非營利衛生組織的網站信息，即以.gov、.org和.edu為尾注的網站[21]；或者是經過HON Code認證的健康信息網站，如Clic-on-Health上所鏈接的網站均經過HON Code認證[22]。此外，館員應熟悉當地的醫學圖書館，如果碰到難以回答的問題可以聯系他們。美國每個州的NNLM地區醫學圖書館有負責與本地公共圖書館進行業務聯系的聯絡員[23]。

2.2.2 提高健康信息搜索技能

(1)明晰消費者健康需求。調查發現，61.8%的館員反映用戶有時很難解釋清楚其信息需求。在健康信息咨詢中，有些消費者是為家人或朋友咨詢，也許在與家人或朋友溝通中發生信息失真或者用戶的焦慮導致信息需求不明晰，學者建議館員采取以用戶為中心的訪談方式、使用個性化及可靠的交談技巧；適當重復以清晰用戶的信息需求[24]。

健康信息參考咨詢中一個公認的障礙是有些用戶不愿意透露具體細節信息。交談中用戶沉默或不愿意表述的原因可能涉及敏感話題、用戶個性和所處環境。現有的工作指南對館員明確消費者信息需求有如下建議[25]：①提供一個私人和安全的場合進行對話，并確保談話的私密性；②注意圖書館信息咨詢的對話并不是醫患對話的情景；③表現出同情，但要中立、無偏見和專業；④為用戶很好地表述信息需求而提供系列選擇，如提供參考書、填寫表格等；⑤通過積極的身體語言，如溫暖和放松表情、微笑，建立融洽關系，并積極傾聽；⑥耐心向用戶解釋為什么館員需要澄清問題，以便更好地幫助他們找到需要的信息。

(2)為消費者提供適合其需求及理解水平的信息。可靠的來源始終是第一選擇。在美國廣泛使用的Med line Plus是比較適合消費者的信息源。Med line Plus的優點是很好地組織了以消費者為導向的、易于理解、搜索功能直觀的信息；提供值得信賴的外部網站鏈接。為用戶查找罕見疾病、新興治療方法或藥物等方面的信息也是經常遇到的較難的信息咨詢問題。解決辦法之一是從Med line Plus的“健康主題”和“藥物和補充劑”兩大主題入手，上面有最新治療、臨床試驗等最新動態，并鏈接到最新研究的相關網站[26]。

在工作中需要明確的是，館員提供的是健康信息咨詢而不是健康咨詢，圖書館用戶往往模糊兩者之間的界限。館員在工作中要展現職業精神——耐心、冷靜、有禮貌、堅定，尤其是堅守可提供的信息資源的范圍。此外，在與消費者健康信息服務有關的文件、館藏和圖書館網站上放置不構成醫療建議之類的免責聲明。由美國博物館和圖書館服務協會(Institute of Museum and Library Services)資助、2014-2016年開展的旨在增強公共圖書館作為社區健康貢獻者角色的Health Happens in Libraries項目[27]，要求圖書館在相關位置、相關出版物上添加免責聲明標示。

2.3 用戶健康素養的培訓

2.3.1 健康素養與健康

健康素養是全球熱門話題，健康素養與健康狀況有密切關系[28]。健康素養是指個人獲得、處理和理解所需健康信息和服務以作出合適的健康決策的能力。盡管對健康素養的衡量有多種指標，但衡量的結果通常分為精通、中級、基本和低于基本四個等級。在美國成人素養評估中，36%被調查者的健康素養處于基本或低于基本的水平，即不能完全理解表述清晰的小冊子上的基本醫療概念，近10年的調查數據沒有太大的變化[29]。

不少學者研究健康素養與健康結果之間的關系。低水平的健康素養和不良健康結果之間具有明顯正相關關系，即低水平的健康素養與更多的住院治療、更多地使用緊急護理、更差的解讀藥物標簽能力及服用藥物相關。最低健康素養的人集中于65歲或以上的老年群體，老年人低的健康素養與整體健康狀況惡化和死亡率增加有關，因此美國衛生和人文部確定健康素養是提升國民健康指標的優先事項[30]。

2.3.2 培訓方式

由于健康素養屬于交叉學科領域，所以培訓一般采用聯合培養的方式。實踐表明，由公共圖書館與衛生部門、社區醫院、專業性醫院圖書館、中小學圖書館等組織合作開展用戶健康素養培訓非常有效[31]。比如，GetHELP Health Literacy Program是很好的社區多組織合作例子，HELP分別是健康(Health)、教育(Education)、圖書館(Library)、合作(Partnership)英語首字的縮寫，該項目由美國華盛頓州斯卡吉特縣(Skagit County)13家公共圖書館、醫學圖書館、社區組織合作進行。公共圖書館健康信息館員負責邀請專業人士到館開展用戶健康信息素養講座和相關活動[32]。

健康信息館員需要對健康素養培訓績效進行評估。一般采用問卷調查獲取數據和用戶現身說法的方式。比如，美國弗吉尼亞州Petersburg Public Library的健康生活和學習中心(Health Living and Learning Center)制作了三分鐘的視頻來展示用戶的積極反饋[33]；2017年PLA鼓勵成員館在社交媒體上使用“#Healthy Communities”標簽，發布與健康有關的成功案例和項目示例，參與國家公共健康周(4月3-9日)，展示館員為提高公民健康素養水平所做的工作[34]。

NNLM和美國圖書館協會(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ALA)合作，于2017年為圖書館專業人士創建了新的健康素養工具包(New Health Literacy Toolkit)[35]，涵蓋營養、衰老和慢性疾病等范圍廣泛的健康素養議題，提供關鍵信息、數據、活動設想及營銷材料，包括書簽、明信片、海報以及社交媒體推廣模板，可供館員參考使用。

雖然館員在努力改善健康信息服務，但仍面臨著相關知識和技能缺乏的局限。調查顯示，大多數館員面臨較難理解與健康有關的用戶咨詢以及如何評估健康信息質量的問題；有60%健康信息咨詢問題歸因于圖書館員缺乏相關知識和培訓[36]。

3 職業技能培養

在ALA認證的圖書館信息學碩士項目中，美國有31所高校設有健康科學圖書館事業/健康信息學(Health Sciences Librarian ship/Health Informatics)項目[37]，不少圖書館信息學院也開設了健康信息系列選修課程，這是專業人才培養的重要方式。本文討論的是在職人員的培訓。

經過多年發展，目前美國在健康信息館員培訓方面探索了一些比較好的方法，最有影響的是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消費者健康信息專業化資格認證及個人學習項目。

3.1 CHIS資格認證

由PLA和NNLM合作的“將消費者健康信息專業化推向公共圖書館”(Putting the Consumer Health Information Specialization to Work in Public Libraries)活動[38]，重要內容是推進包括公共圖書館員在內的消費者健康信息專業培訓(Consumer Health Information Specialization，CHIS)，獲取NNLM學術委員會認證的CHIS證書。

3.1.1 CHIS證書級別及要求

CHIS是MLA認證的消費者健康領域專業知識和技能持續教育計劃。CHIS有兩個級別[39]：(1)I級證書，必須完成12小時的認可課程或活動，即4小時的消費者健康服務管理課程，以及8小時MLA批準的CHIS課程列表中的課程；(2)II級證書，必須完成24小時的認可課程或活動，即4小時的消費者健康服務管理課程，18小時的CHIS課程列表中的課程。以上均需三年內完成；已通過培訓者會在MLA網站上顯示名單、證書級別及三年有效期的起始年月。三年有效期后再學習8小時的課程，可進行同級證書的更新。

3.1.2 CHIS認證課程

CHIS提供的認證課程有兩類。第一類是管理課程，共七門，上述兩級均需從中選擇至少一門課程學習，相關信息見表1。

表1 CHIS第一類管理課程[40]

第二類是專業性的消費者健康課程[41]，共計33門，I級8小時和II級18小時的課程需從中選擇。這些課程名稱分別為：“DNA之ABC：面向消費者揭開遺傳信息之謎”“美國印第安人健康信息資源”“精明的消費者：健康管理決策資源”“關愛心靈：在圖書館提供心理健康信息”“退伍軍人健康信息資源”“發人深思：探索營養健康資源”“從A到Z：為青少年提供健康信息”“超越我們的邊界：提供多語種和多文化的健康信息”“從蛇油到青霉素：評估互聯網上的消費者健康信息”“新聞中的健康議題：學習閱讀” “健康素養：對你的重要性”“農村健康問題及信息資源”“圖書館老年用戶的健康：連接老年人與健康信息”“同性戀群體的健康、安全和福祉”“檢索PubMed”“使用NLM和其他資源查找發育障礙信息”“不僅僅是繃帶：K-12衛生專業人員的健康信息資源”“NLM的在線信息集：K-12科學與健康教育資源”“網上護理：您可以使用的醫療保健資源”“患者健康資源研討會：咨詢臺的圖書館員”“TOXNET：毒理學和環境信息”等。總體看，課程內容涉及多種用戶群體、多種內容的健康信息資源利用和評估，以及圖書館開展健康信息服務的方案設計、實施和評估等系列內容；在教學方法上，強調實用性、實踐性和互動性。

3.1.3 CHIS資格認證推廣案例

美國有些州為了提高健康信息從業人員數量和職業技能，開展CHIS資格認證推廣活動。例如，俄克拉荷馬州(Oklahoma)自2000年以來被國家健康報告(State’s Health Report)評為全國健康和保健措施較差的十州之一。鑒于該州公共圖書館已融入社區，且具有滿足不同用戶群體信息需求的傳統，作為國家醫學圖書館指定的中南地區中心、本州最大的醫療衛生機構的俄克拉荷馬大學健康科學中心圖書館與公共圖書館合作，于2013年在全州開展為期三年的健康信息專業人員培訓項目(Oklahoma’s Health Information Specialists Program)，資助公共圖書館員完成CHIS課程的費用，并組織三年的CHIS認證課程教學。至2016年，全州共有65名館員獲得I級認證，9名獲得II級認證[42]。培訓效果調查表明，此項活動提高了館員的健康信息知識和技能，為全州健康活動的開展奠定了基礎。

3.2 個人學習機會

除資格認證外，相關組織開展多種形式的研討會等活動，為館員職業發展提供學習機會。比如，“促進健康社區：健康信息倡議”項目，在PLA下成立負責戰略規劃的顧問小組(New PLA Advisory Group)，正在和將要進行的研討會包括“如何滿足社區不斷增加的健康需求？”“為社區健康和保健服務的公共圖書館”。PLA鼓勵美國境內公共圖書館員參加MLA 18年會，該年會由MLA、PLA、NNLM等機構聯合召開，會務組提供150個名額、資助公共圖書館員500美元差旅費及免費注冊參會的機會[43]，主要目的在于將正在從事或有興趣從事健康信息工作的公共圖書館員與醫學館員聯合起來，共同開展面向公眾的健康信息服務。

4 結語

健康和醫學知識對日常生活非常重要，隨著美國嬰兒潮時期出生的人口老齡化以及肥胖等導致的慢性病人口增加，公眾對可靠健康信息的需求逐步增長。美國公共圖書館以其公益、客觀及資源豐富、布點廣泛等特點成為公眾健康信息的重要來源；館員在篩選和組織健康信息資源、幫助用戶完善檢索策略和識別準確的健康信息、培訓用戶健康素養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我國公共圖書館同樣是公眾健康信息的重要來源，并開展了多種類型的健康信息服務，但專業化程度還有空間。因此，如何針對形勢發展要求，對提供健康信息服務的核心角色——健康信息館員進行研究，對發展公共圖書館專業化服務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