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葉文化背景下西雙版納地區佛塔建筑的文化象征意義

羅蘭 包蓉

摘 要：文章首先回顧了傣族貝葉文化與佛塔的基本常識，并探究其關系，而后從佛塔的外形、結構、功能的宗教內涵三方面分析貝葉文化對佛塔的影響，并認為佛塔作為文化建筑，其所蘊含的意義和觀念，大都是通過象征來體現的，且佛塔的物質體系與其象征的思想體系不可分離。

關鍵詞：傣族貝葉文化；佛塔；文化象征

英國人類學家尼達姆（Rodney Needham）說：“所謂象征，就是以一事物代表另一事物，就像王冠代表君主制、鷺代表美利堅合眾國一樣。”[1]象征是連接具象與抽象的橋梁。佛塔作為宗教建筑，便是通過象征，實現從具體實物到抽象概念的流動。西雙版納地區的佛塔可作為傣族貝葉文化范圍下的佛教象征符號。

一、貝葉文化

“貝葉文化是指云南傣族保存的傳統文化。廣義地說，是指一切信奉南傳上座部佛教的傣泰民族所保存的傳統文化。”[2]

“貝葉文化”因貝葉經的定義是用鐵筆刻寫在貝葉上的佛經而得名。貝葉文化包括貝葉經的制作、刻寫、傳承，以及有關佛事活動和民間充滿活力地傣族傳統風俗。它是南傳上座部佛教的某一信奉群體中存在的一種文化。

趙伯樂教授認為， 貝葉文化是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宗教文化與世俗文化的結合，是“文化移植的一個范例”[3]。

貝葉文化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期初以“百越文化”為核心，往后以傣族自身流傳千年的民族文化為主體，在歷史的進程中吸收了多種外來文化（中原文化和印度文化），在漫長的社會發展中逐漸形成了兼收并蓄且受眾面廣的文化。

二、佛塔

佛塔，源于印度，古稱窣堵波，Stupa，又稱浮屠、曲登。佛塔象征無上之法，象征涅槃。《長阿含經》卷三之《游行經》和《南傳大般涅盤經》記載，佛陀涅槃前對弟子阿難說：“阿難，汝若葬我，先以香湯洗浴，用新劫貝周遍纏身，以五百張扎次如纏之。內身金棺，灌以麻油畢，舉金棺置第二大鐵梓中，拚檀香棒次重于夕卜，積重名香，厚衣其上而維之，訖，收舍利于四衙道起立塔廟，表剎懸增，使諸行人皆見佛塔，思慕如來法王造化。”佛涅槃后，火化的佛骨成了舍利子，且舍利子藏于佛塔之中。

三、貝葉文化背景下的佛塔

由上文貝葉文化的定義中可見，宗教信仰是貝葉文化中重要的部分。

在南傳上座部佛教進入傣族地區之前，傣族以原始宗教信仰為崇拜對象，內容主要有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7世紀左右，南傳巴利語佛教和貝葉經通過東南亞國家從印度傳播到我國西南的傣族地區。地理距離上的遙遠使得傣族地區接收的是添加了東南亞國家文化因素的佛教，但是不再“純粹”的佛教，卻更容易融入傣族當地文化。作為外來文化的佛教與傣族地區的原始宗教經過了長時間的斗爭，二者交融在了一起，兩種信仰的融合形成了傣族人民的信仰。

傣族原始宗教內容里谷魂奶奶的故事可作為二者共同存在的一個例證被記錄在貝葉經中。

兩者長期并存的歷史導致原始宗教信仰也影響著佛教建筑。例如，在裝飾圖案和雕像上除了佛教傳統圖案，當地民族百姓信奉的動物，如玉兔、孔雀、牛、鷹、豹等，還有漢文化中的動物，如麒麟、龍等。這些動物圖案與佛塔的聯系，主要是佛塔和傣族貝葉文化的結合，原始上座部佛教的影響則微乎其微。

四、佛塔形式的宗教內涵

（一）佛塔的外形

關于佛塔的起源，傣族地區有個傳說：佛陀弟子問佛陀怎樣才能表示對他的忠心和虔誠時，佛陀沒有回答，而是將身上的袈裟平鋪于地，把化緣缽倒扣其上，再把錫杖豎立于缽底，這就形成了佛塔的雛形[4]。

這樣的傳說讓我們立刻將眼前佛塔的樣子與傳說描寫的內容重合起來，感嘆于文化的力量如何影響著傣族人民。而新的建筑樣式真正落地傣族地區也經過了當地傣族人民的適應和嫁接，最后形成傣族地區佛塔的模樣。

（二）佛塔的結構組成

人們建造建筑時下意識包含著對自身與世界之間的關系的理解，那么在構建佛塔時也折射出傣族人民的佛教宗教觀宇宙觀。

佛教三寶之佛寶、法寶、僧寶，對應到佛塔本身，佛塔由塔基、塔身以及塔剎組成。

1.塔基

塔基是搭建塔之前在夯實的地面上石砌或磚鋪出的平臺，占地面積大于塔身，平面與地上部分形狀相呼應。塔下還有一個暗藏的“塔心”，金板或銀板放在塔心上，建塔年份與咒語刻在表面，一些黃金、銀器、錢幣等珍藏于塔內。地上部分主要承重塔身，烘托佛塔，表達對佛陀的崇拜。塔基塔座可簡化成立方體，象征僧是基礎。

2.塔身

以半球體象征的塔身部分，如同法是像球一般圓融完美的真理。塔身作為塔的主題部分是佛塔造型變化最豐富的部分，也是塔建筑類型的形象標志。早期塔身為覆缽樣式，其來源于對宇宙的模仿，將身后的居所同構與宇宙，以求得宇宙的庇佑。

云南傣族佛塔基本形式分為兩類：

一是覆鐘式：塔身為上小下大的喇叭狀，形似覆蓋在地面上的古代銅鐘，故得此名稱。其與喇嘛塔的外觀類似，區別在于覆鐘式輪廓線更為緩和，視覺上偏消瘦些。

由覆缽到覆鐘的轉變，是傣族人民對于印度著眼于身死的涅槃，只以其為原始母體，轉而使用本土化的直覺和心領神會去追求佛法的永恒。覆鐘形塔樣式來源于大乘密教中的法器“金剛鈴”，它象征著生與智慧的孕育。建于公元16世紀的景洪塔莊莫即為覆鐘式的塔身。覆鐘式塔同緬泰的一些佛塔比較接近，與古代印度窣堵坡的聯系有跡可循，例如覆鐘式塔身的鐘形與窣堵坡塔身的半球形形體近似；早期印度窣堵坡半球體的“蛋”意味著孕育，傣族覆鐘式則是覺悟。破殼而出的第一只小雞是最年長的小雞，同理，第一個破殼而出的人是最先獲得正覺的，以鐘（“鈴”）聲示人。在此，破殼而出意為覺悟。

二是疊置式：塔身由若干大小不一的體積疊置而成。體積有多邊體，也有扁平圓柱體的形狀。

疊置方式靈活，在高度大小上富于變化，整體上呈現出由下向上體積遞減的規律，又以凹凸有致的外輪廓表現出美感。

也有須彌座的形式，外觀形制上與中原地區的密檐塔有相似之處。身處我國與東南亞的交界處，傣族佛塔既吸收了印度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中原文化的影響。疊置式塔身的傣族佛塔分布廣泛，如勛海水白塔、瑞麗姐勒大金塔等。

3.塔剎

塔剎是下大上小逐漸收縮的錐體形態，一般由蓮座、相輪、剎桿、華蓋、寶瓶以及風鐸等組成。[5]塔剎大體分座、身、頂等，以桿串連。通常用一覆鐘狀體積作為過渡，蓮座即置其上。蓮座多呈仰蓮狀，承托著相輪。佛塔的最高點象征著涅槃的寶頂。其多用月、火、寶珠等裝飾，顯示著向上升騰的部分，涅槃超越時間、空間，超越任何事物，是“妙樂的”“常在不滅的”。它在陽光下的耀眼光芒似是處于有與無之間，正是涅槃在視覺上的極好表現，體現著佛教徒的“宗教渴望”，塔體也與僧-法-佛-涅槃的秩序相對應。

五、佛塔功能的宗教內涵

無論是供養塔或功德塔，傣族佛塔皆是為安放舍利等圣物，供奉佛像和紀念佛的事跡而建的。西雙版納流傳著許多建塔的傳說，與佛祖到西雙版納的巡游有關。傳說佛祖到西雙版納九次，次次皆勘查建塔之地。在一次巡游中，佛祖在曼景傣選擇建塔之地，并在曼莊嘿后山留下一根頭發，建“塔邦友”。直至今日，西雙版納各中心佛寺每年必要賧“塔專莫”與“塔邦友”，就與傳說其存有佛祖發骨舍利有關。

傣族貝葉文化包含了原始宗教、南傳佛教、傣族傳統文學、生產生活各方面，造就了西雙版納地區佛塔獨特的象征意義。南傳佛教傳入西雙版納之后，為了立穩腳跟，對傣族原始宗教采取了并存吸收、發展利用的態度。由于長期并存，兩者之間出現了一些要素、概念的共享與混淆。景洪中心西麗宰動塔的建造傳說記載：該地原為原始森林，有古菩提一棵，菩提之下四尊帕臘西苦行僧在此修煉，并得因陀羅之夜明珠藏于菩提之下，后有君主召拉扎多至此，偶遇四尊帕臘西，決定在此建立新動，稱“宣景宰”“動景龍”，即現在之景洪，并在菩提之處建“勛心柱”。佛教傳入西雙版納以后，君王在動心柱處建“西麗宰動塔”。后因為佛法的推進，百姓更加虔誠地供養西麗宰動塔。可見，此塔建造的目的是景洪的“動心柱”或地標，跟佛教關系不大，但其表現形式為佛塔，并且以佛教徒供養佛塔的方式供養此塔。原始宗教“動心柱”與佛塔統一起來，佛塔既有動心柱的作用，也有著佛塔的功能與儀式。原始宗教也借用如佛塔這樣概念完善、形式成熟的佛教構筑物來彰顯崇高。

六、結語

在《文化的解釋》中，格爾茲認為宗教是一種象征文化的體系。且宗教首先是符號的表達，而符號所承載的就是“意義”，象征正是意義的“濃縮形式”。[6]在傣族貝葉文化語境中，宗教建筑通過象征的途徑形成佛塔的形式與功能，使佛教思想變得更為直觀，更容易為佛教徒所接受。可以說，佛塔是人類受精神世界引導做出實踐性行為形成的對象。它不僅是佛陀的化身，珍藏著舍利，象征著涅槃，它也是載體，裝載著傣族人民對佛教，對自身與世界的看法，以及人與萬物的相處之道。

參考文獻：

[1]何星亮.象征的類型[J].民族研究，2003，（01）：39-47.

[2]黃惠焜.貝葉文化十論[J].思想戰線，2000，（05）：36-38.

[3]趙伯樂.貝葉文化——文化移植的一個范例[J].民族藝術研究，2004，（1）：36-40.

[4]龔藝雯.從德宏地區佛塔文化看傣族圖騰[J].臨滄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15，24（02）：11-14.

[5]何星亮.象征的類型[J].民族研究，2003，（01）：107.

[6]王銘銘.想象的異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作者簡介：

羅蘭，西南林業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景觀設計理論與實踐。

包蓉，西南林業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西南少數民族景觀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