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書法藝術與建筑空間形態的通感研究

孫海江

摘 要：中國書法是一門獨具魅力的東方傳統文化藝術，與建筑形態雖然看似是兩種不相關的藝術形式，但書法與建筑形態卻有著諸多的同構聯系。文章試圖從書法“用筆之理”“結體書勢”“章法之變”三個方向探析書法藝術與建筑形態之間存在的通感研究，以期通過研究分析兩者之間的通感內容，將書法藝術中的精粹運用到現代建筑空間形態設計上，從而顛覆傳統的建筑形態規則，給予現代建筑設計嶄新的思考及觀察角度。

關鍵詞：書法；建筑空間形態；通感

全球化促進了經濟的快速發展，城市化建設進程不斷地加快的大背景，引導了國人對中華本土傳統文化的“輕蔑”。伴隨著人們對傳統文化關系在現代建筑設計研究領域探索的呼吁愈演愈烈，世界各地建筑師均在為本土建筑具有文化深度進行深入而多樣的摸索。

書法是中國傳統文化中誕生至今幾乎未受到外來文化影響的一塊瑰寶，書法的線條、結構無不體現著中國傳統美學觀念，字里行間都是對傳統文化和哲學理念傳承的兼收并蓄。與書法相似，建筑形態在空間、構成諸多方面存在共通點，由此可見，探索書法藝術的實質，將其運用到建筑的形態設計中，在繼承和發展傳統文化同時，也能為現代建筑形態設計提供更多的思路。

題目中提到的“通感”并不是一種隱晦僻奧的哲學思辨手法，也不是建筑人故弄玄虛的形而上學。文章通過對書法和現代建筑空間形態的之間通感研究，有助于將書法這一傳統文化和建筑空間形態協調起來，豐富建筑形態的立體審美體驗，深化建筑形態的內在精神和審美意味，締造建筑的藝術意象。

一、中國書法的藝術與空間

（一）中國書法藝術及其獨特性

中國書法是一門獨具魅力的傳統東方藝術，它是由漢字發展而來。在黑與白的圖底表現上，書法用單純的筆畫線條在黑與白的圖底上表現漢字那獨具魅力的結構，用最簡潔的形式傳達了最本質的道理。

在中國上下五千年輝煌的歷史文脈發展歷程中，隨著不斷地改朝換代，中國傳統文化在整體上也不斷地受到外來文化的沖擊和融合，但書法藝術從古至今都以其那永恒不變的狀態傲立于傳統文化，以其獨特性而未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著名學者熊秉明曾對書法做出了極高的評價，“書法是中國文化核心的核心”。[1]人們從客觀物質環境生活和內心情感思維世界中提取線、形式與運動的機制，在書法構成中傾注獨具自身表現內涵的方式與表現內容。

（二）中國書法空間與運動

早在中國書法發展歷史的前期，書法線條內部空間運動的復雜性就被人們所挖掘認知。如孫過庭《書譜》所稱：“一畫之間，變起伏于鋒杪；一點之間，殊衄挫于毫芒?！盵2]從孫過庭的話中可以看出筆畫線條是書法藝術的基本形式語言，書法空間由點畫線條組合穿插形成。

空間和時間在一起造就了運動的出現，書法中線條的“提、按、使、轉”，即是在空間和時間中開展的運動。由于線條隨意分割可能導致單一漢字結構張力的失衡，也造就字體運動的趨勢；多個這種單元空間并置，不平衡的張力彼此之間相互抵消，從而可以看出書法的結構運動是在書寫時無意識地形成的；然而，隨著線條運動的引導，這些獨立的單元空間都會隨之流動。由于這空間之流存在著書寫時間先后的關系，并且隸屬于線條的運動，所以離開了時間也就無從談書法的空間和藝術內涵。

二、建筑空間形態構成與運動

在建筑形態構造中，點以規律性和非規律性兩種構成形式存在于建筑空間。線以其極富變化、對動靜的把握成為最具表現力的建筑形態要素。相異類型的線遵循不同方式進行組合，可以形成風格迥異的建筑空間形態。建筑界面通常就是建筑形態構成中的立面，對空間和建筑外形的限定以及表達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雖然建筑空間形態的構成離不開點、線、面的這三個本質要素的運動性，但是建筑空間形態運動性是由其視覺動力為基礎所賦予的，想要更好地了解建筑空間形態，就要從點、線、面的這基本建筑空間形態構成要素的視覺動力著手。

由于人視覺力能性的存在，線性物體在建筑空間形態中總是沿著線性軌跡進行暗示性運動從而給予建筑形態動態性。不同的建筑形態的構成線型使建筑空間產生了游動的不定感、垂直的緊張感、柔和的流暢感和縱深的推進感等別樣的空間運動。扎哈建筑事務所設計的Quebec National Library 的樣子很像是一座曲折繁雜的迷宮，看上去不像是圖書館，更像一座藝術品。各種條狀的建筑體型上下疊在一起，其頂層部分的線性運動感極強，形成了各種流動空間、半圍合、相對圍合的空間。[3]

三、書法藝術與建筑空間形態的共通性

書法藝術和建筑空間形態在構造元素以及表達上有很多的通感的內容，書法與建筑空間形態都是在點、線、面等基本組成元素基礎上，尋求空間上的運動性和時間上的敘事性。書法藝術追求結體與章法，字里行間的呼應以及對行筆斷續停頓的變化，而建筑設計講究的是空間的轉變、建筑空間形態的多元和整體布局的結構關系。

（一）用筆之理與建筑空間形態構成的共通性

書法藝術中對線條形態的表達最基本要素在于點畫線條的形態， 線條以“提、按、使、轉”在紙張上一氣呵成， 方寸間彰顯運動節奏，形成書法空間分割連綿不斷。點畫是書法藝術表達的最直觀的手法，一個點或者一筆線條的造型和位置的變化都會造成整個字形態與空間的改變。

書法中的“點”在不同的字體空間甚至是同個字體不同部位的空間，所構成的空間形態也大相徑庭。建筑中相對獨立的體塊也可以視之為“點”。建筑設計中利用點狀體塊的改變，可以形成不同的空間和形態。例如扎哈設計的望京 SOHO，建筑主體由類似于書法中“點”的三個不同大小且相對獨立的體塊構成，每一個建筑“點”的邊緣線條流暢且變化豐富，給人視覺錯感。這種建筑空間形態的處理手法與王羲之在《遠宦帖》的“足下兼懷，并數問不？”中對“不”字的表達技法原理上是具有共通性的。王羲之將“不”筆畫均簡化成點，并賦予每個點輪廓不同的線條變化，使空間被重新分割也同時使其更具流動性。

（二）結體書勢與建筑空間形態運動的共通性

“書勢”是書法構圖中由書法家內在沖突的強烈動感定格下來的書法空間運動形態。書勢賦予書法字里行間流蕩的生命力和節奏感。就如劉熙載說：“正書居靜以治動，草書居動以治靜”。[4]無論楷書或草書，都是動中有靜，或靜中有動，動靜得以結合。靜是暫時的，動是永恒的；靜是表象，動是本質。毛筆只有不斷地運動才能在靜止的宣紙上留下極富流動性的書法空間。由于結體書勢具有運動的暗示性與引導性，所以書法的每一個相對獨立的單元空間就被這線條的動勢聯動起來，使參觀者就能夠通過這種字里行間的流動性暢游整幅書法作品的空間運動。

點在建筑形態上是具有面積的，幾個點在建筑空間中會相聚產生一個向量場，它們之間仿佛被線條所牽扯在建筑立面上分布聚合，從而產生建筑形態的運動性，讓建筑空間具有了生命力。觀察者的視覺上的觀察視線，會根據點所處的建筑形態位置以及它們之間具有暗示性的線條動勢會產生安定感或漂浮感。如扎哈建筑事務所設計的德國沃爾夫斯堡費諾科學中心的外立面，窗的點狀設計活躍了整個建筑立面，使整個建筑形態具有流動的生命力。其點的連線所形成的緩急節奏感存在三“急”和二“緩”。這與張旭《千字文》殘石碑文“造次弗離，節義廉”中“離、節、義、廉”這幾個字的點的運動性中的那些若斷還連的點所形成的節奏感相類似。

（三）虛實之變與建筑空間形態時空的共通性

中國古代推崇“虛無”哲學思想，留白則是在書法的時空“虛無”表達的重要技法。“計白當黑，知白守黑”正是體現書法的留白，而書法時空連續的形式主要體現于空白中。宗白華說：“中國人不是向無邊空間作無限制的追求，而是‘留得無邊在。”[5]在王羲之的《頻有哀禍帖》中，線條之間的相互放置以及與紙面相互分割構成了不同形式的空白，正是這些看似很“軟”的空白變化強有力地支撐起線條，空白和線條共同構成書法整體向外的張力。從“計白以當黑”的空間效果細思品味，隨著線條的連續變化就會備感它背后所深藏的時空場景?，F代建筑空間形態也有相通的時空連續。

建筑的本質，就是空間的感知。在扎哈的迪拜ME酒店設計中，整體建筑由兩個體塊和中間挖空組成，遠看讓人產生一種建筑中心被掏空的視覺錯感，從而使整個建筑形成強烈的虛實對比和黑白對比。由不規則的自然流動曲線構成的中心留白的空間部分邊緣，使得極為規整的建筑空間外形態充滿了動態感。建筑的邊界和漢字線條的意義具有共通性，建筑中的界面實現了實體與時空的轉換，而線條作為漢字黑與白的邊界，則是將時間觀念融入平面空間自由設計中。

四、結語

寄托于書法藝術與建筑空間形態兩者上的通感研究可以為當代建筑設計提供打破常規的借鑒與參考。運用現有的設計方法將數字幾何與傳統書法藝術有機結合，通過研究書法藝術對時空的變化，把建筑形態通感化成對時間、空間、環境的回應，最終實現具有本土特色的建筑。在建筑整體形態的設計上，借鑒于書法作品中時空上的不協調和非對稱特點，建筑形態可以創作出更具有精神內涵的空間，形成似是而非、既陌生又熟諳的整體視覺感受。在建筑平、立面設計上可以借鑒書法在用筆和結體方面的處理，形成時空融合，多視點流動的、動態的空間體驗。

參考文獻：

[1]靳靜靜.書法藝術和現代建筑空間形態設計的比較研究[D].武漢理工大學，2014：5-6.

[2]邱振中.書法作品中的運動與空間[J].江蘇鳳凰，2014，（11）：2.

[3]李寶華.建筑形態的靈活處理與中國書法“結體之變”美學相關性研究[D].華南理工大學，2010：27.

[4]劉熙載.晚清書論[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6：27.

[5]周慶，張海琪，陳麗麗.現代主義建筑與書法藝術的時空關聯性探討[J].天津城建大學學報，2016，（04）：237-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