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命”之美

岸石

重慶市云陽龍缸景區近年來很受游人喜愛。“一缸獨立橫絕巔，天梯石棧相勾連。青冥浩蕩不見底，吞月吐霧噴紫煙。”這首詩描寫了云陽龍缸的秀、奇、險、幽、野。風景區必須維護清潔，懸崖保潔工高空作業成為一道絕美的風景。懸崖保潔工吳貴生、解一香是一對夫妻，游客不時遇到他們頭戴紅色安全帽，身穿迷彩服，來到懸崖邊。吳貴生從解一香手中接過一根安全繩，與身上的安全帶連到一起，接著溜下懸崖，開始垃圾清理工作。這情景游客看得提心吊膽，而他們已經習以為常。畢竟，這個工作他們已經干了5年。

云陽龍缸景區聞名遐邇，吳貴生、解一香夫妻也聲名遠揚。今年4月，他們榮登“中國好人榜”，讓人們有機會了解了他們的事跡和情懷。

以“繩命”為驕傲

吳貴生、解一香夫婦出身農民，生活軌跡挺普通，不過是結婚、生娃、結伴外出打工。打工17年，有一個物件融入了他們的生命———安全繩。來到云陽龍缸景區前，他們在城市安裝高樓幕墻、清洗外墻玻璃，人在吊籃內拴著安全繩。到景區從事懸崖保潔，安全繩更得時時相伴，把夫妻倆連在一起。崖頂上，妻子拽著繩頭，神情緊張。丈夫在懸崖下，身體貼著絕壁，踩在凸起的石頭或樹根上，一步一步緩緩下行。他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小心翼翼地拾起腳邊的飲料瓶、食品包裝袋等垃圾，放入隨身的垃圾袋。景區最驚險的一段，崖壁與河面成銳角狀。在這里清理垃圾上不挨天，下不著地，山風拂過，人如同一片樹葉，晃晃悠悠。崖壁距離谷底最深處有700多米，相當于二百多層樓房高，向下一望，令人膽寒！崖下還有馬蜂、蛇等危險動物，要是撿垃圾時不慎被叮咬，很可能就上不來了。坑內有飛鳥往還，有種鳥名叫飛虎，翅膀利如刀鋒，傳說曾有人用粗麻繩下吊至半壁，遭到飛虎襲擊，繩斷人亡。這雖是傳聞，想起來也令人感到緊張。

幾年前，他們在懸崖邊聽到一位游客感嘆“繩命”如何如何，雖然沒太聽清，但他們對這個詞很敏感。他們常說自己就是“繩命”，生命系于一根安全繩。聽游客嘆息“繩命”，他們聽了心情有點悲觀。后來有人告訴他們，游客說的不是“繩命”，是話里帶有地方諧音，準確表達是：“生命，是多么的輝煌；生命，是如此的精彩！”夫妻倆對這兩句話非常認同，他們確實在危險的工作中感受到了生命的精彩。吳貴生常對妻子說自己是“蜘蛛俠”，手腳麻利，可以去拍武打片。

工作在危險環境中，容不得一絲一毫差池。吳貴生、解一香夫婦每天工作時都謹慎小心，但他們并非總是心驚膽戰。如果怕得要死，那還怎么正常工作呢？只是他們覺得，危險工作總得有人干，于是敢于面對危險，一絲不茍地完成工作任務。懸崖保潔挑戰人的膽量、心態、耐力的極限，與體育界一些挑戰極限的項目有些類似，但人們往往對危險環境中的勞動者關注不夠，其實，他們更應該受到尊敬，也更值得學習。吳貴生、解一香的敬業精神值得點贊。

撿凈垃圾的快樂

吳貴生和解一香初到龍缸景區清理懸崖垃圾時，親戚朋友都覺得這個工作很危險，很為他們擔心，他們卻堅持了下來。景區離家不太遠，工作之余方便照顧家。再說收入也比地面保潔工略高些，還比較穩定。對于懸崖上的危險，他們覺得自己可以掌控。崖下的垃圾主要是礦泉水瓶、紙巾、雨衣，這些垃圾不僅污染環境，還影響游客的觀感。從2014年起，他們在懸崖峭壁間清理旅游垃圾2500多次。正是他們付出了艱辛，游客才能更好地欣賞美景。

工作久了，兩人對景區感情越來越深，保持崖壁和崖下的整潔如同搞自己家里的衛生，干干凈凈心里才愉快。看到很多游客來景區他們就興奮，感覺自己的工作很有價值。吳貴生說：“每當把垃圾撿干凈了，心里就高興，就踏實，就睡得著覺了。”

他們對自己這份勞動的意義認識越來越深。吳貴生回答記者提問時振振有詞：“你想一想，游客來耍，花了錢，看到美景中有垃圾，嘴上可能不說，心里肯定不太舒服。我以前也去過一些景點，感同身受，所以我選擇干這一行。”“云陽龍缸是長江三峽的‘香格里拉，作為云陽人更要守護好它。能在龍缸工作，是我的福分，也算是為保護三峽青山綠水、守護金山銀山作點貢獻吧！”吳貴生說完這些話時，夫妻倆哈哈大笑，解一香說他是講大話。其實這也算不上大話，工作還是那個工作，但思想認識卻使工作的意義不同。更充分地認識工作的價值和意義，人的精神境界就更豐富、更有高度了！

他們的外孫女出生才幾個月，外孫一歲多，挺需要他們照料。可游客來景區一天，保潔就要進行一天，夫妻倆從未耽擱過。他們有一次下決心去看看外孫，可在請假的路上，看見游客進景區大門就變了卦，換好工作服繼續上班。

一些游客看見他們到懸崖下清理垃圾，很為他們捏一把汗，也多了一份理解和自覺，有的叮囑同行人別亂丟亂扔，有的游客還主動將地上的垃圾撿走。看到游客這樣做，夫妻倆很受鼓舞，做懸崖保潔工作有了更大動力！

現代詩人曾卓曾經謳歌懸崖邊的樹：“它似乎即將傾跌進深谷里，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詩中的意境曾引起廣泛共鳴，而吳貴生和解一香不就像那懸崖邊上的樹，令人難以忘懷嗎？

安全繩上的壯美愛情

安全繩的一端在懸崖下，拴著丈夫；另一端在懸崖上，解一香負責安全繩的收放。一根長繩，是夫妻生命安全的守護，繩子兩端是一生的相伴。丈夫工作在懸崖，妻子是他安全的保障，兩人的事業與愛情緊緊連在一起。

為保障丈夫的安全，解一香要做到三個“必須”。

第一是“綁繩”。吳貴生在懸崖下撿礦泉水瓶、塑料雨衣等垃圾時，她拉繩的手除了不會放開外，還必須在樹樁、條石上多纏幾圈。即使在有同事協助拉繩的情況下，她也必須緊緊抓住繩的末端。“就算前面的人手滑沒抓住繩子，我在后面也是拼命拉著的，好歹我也有百多斤重，把繩子往我腰上一纏，就不會出啥子大事了。”

第二是“呼喊”。吳貴生在下面干活兒，每隔10分鐘左右，解一香就必須喊一次他的名字。要是他沒有回話，她就要放開喉嚨大喊“貴生，貴生……”直到聽到吳貴生回話后，解一香心里才會踏實。

第三是“檢查”。每次吳貴生返回崖頂，不待他開口說話，解一香必定一個箭步跨上前，不僅把丈夫從頭到腳看個全、摸個遍，還要讓他原地轉個圈，看看身體是不是完好，有沒有受傷。這幾個“必須”是保障安全的程序，飽含了夫妻間深沉的愛！

后來，解一香給丈夫專門換了一部老人用手機，因為它音量大，還有手電筒功能。當她看不到丈夫時，就會給丈夫打電話，吳貴生只要聽到了，總是第一時間回應。吳貴生對妻子很信賴，每次下崖前，妻子對安全繩的檢查都非常仔細，這讓他覺得很安心。夫妻倆在安全繩兩端相依為命，這種生死與共的感情，其浪漫程度并不比花前月下遜色多少，甚至更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