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精神與社會心態

少木森

一

朋友對我說過一件事，去年暮春，廣東某企業集團舉辦了主題為“禪與工匠精神”的講座，邀請六祖惠能思想文化研究會會長開講，他運用身邊鮮活事例、禪宗公案等，深入淺出地講述了博大精深的禪宗文化的基本要義、六祖惠能思想與企業文化的關系，講述了禪與工匠精神的關系。這場講座得到極好評價，被認為是“很有內涵、很接地氣的講座”。朋友希望我也能到他的企業開設這樣的講座，我答應了他，只是至今未開講。

“工匠精神”與禪，或者說是“工匠精神”與“禪的精神”確是相通，“工匠精神”追求“精益求精”，“禪的精神”要求“勇猛精進”。可以說，都要你熱愛自己的事業，能夠幾十年如一日地堅持，不忘初心，不斷精進，這才能說具有工匠精神，也才能說具有“禪的精神”。當然，禪又說“放下”，說“一切隨緣”，也就是我們世俗所說的“不計得失”“淡泊名利”，甚至對事物采取邊緣與旁觀態度，即所謂對這事物的態度就是無態度，等等；使得一些剛接觸或沒有接觸禪的人，覺得這是一些消極躲避的人生態度。其實，要理解禪的智慧和人生態度，還應該從一句話開始，即禪所說的對待人生的一切應當“因上力行，果上隨緣”。禪有一個理念：安住當下，途中即家舍。修心修性的人應該“因上力行，果上隨緣”。首先是向往遠方，努力行腳——這是因，這就是因上要努力，即在成功的動因上要“力行之”，要重視過程，全力以赴于行動過程之中。然而，遠方無法抵達，成功仍在遙遙之處，那就是果。圓滿的結果的確不易得到，果上隨緣吧！要學會放下，學會從容，讓心歸零，從新開始，繼續努力，力行于下一個因果關系的過程之中！

禪，就是以這樣一種人生態度、人生智慧和人生境界來對待生活與事業。我們常說生活里不如意者十有八九，當各種各樣與事業無關的煩惱向你襲來，這個時候你若能對所有煩惱可能不再煩惱，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這個時候你就更能夠心無旁騖，專注于事業，專注于修心修性，勇猛精進，以達化境。從這一點說，禪與“工匠精神”可謂殊途同歸，在“精益求精”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謂工匠精神，用生活化語言來說，可歸結兩條：一是熱愛你所做的事，勝過愛這些事給你帶來的錢；二是對你的事業或產品精益求精，精雕細琢。最近，在企業新型學徒制的調研中，多少次聽到企業管理方感嘆，如今的不少就業者缺的就是這兩個素質與心態，結果是只盯著工資待遇的高低、工作的輕松度如何，依每家企業所能給的待遇高低和工作的輕松度，任性地辭職、跳槽。幾年下來，一事無成，仍然是只能拿到最基本、最底線工資待遇的流水線操作員工。而那些能夠守住崗位、認真做一件事的人，幾年之后已經成為骨干、甚至拔尖人物，工資待遇自不在話下了。

就業者如此，而投資者、生產者呢？他們也常常難以避免這種浮躁心態。搞投資、搞生產的，本應追求產品質量和優質服務，可多少投資者、生產者追求的卻是“短、平、快”效果，即追求“投資少、周期短、見效快”帶來的即時利益。于是，忽略了產品的品質和靈魂，所以，不少企業產品質量搞不好，也沒想把它搞好，他們熱衷于“圈錢、做死某款產品、再出新品、再圈錢”的循環。結果，自然就是一批批企業設立、開張，轉眼卻是一批批企業倒閉關門。真正能夠在經濟浪潮中生存下來，發展壯大，長盛不衰的只有為數極少的企業，他們一開始就追求創新創造，追求產品質量，才成了能夠立足、發展的企業。

二

隨著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GDP的增長已經由過去的高速轉向平穩，由早些年的增長率兩位數，回到中速的內涵發展軌道，我們的確需要克服心浮氣躁的社會心態，企業要著眼于“精益”管理，有“精益”的追求；就業者個人也要有“精益”的追求，守住一個崗位，做好每一件事。換一句話說，如今所有企業、所有創業者和就業者要想成功和成長，最終都要克服浮躁心態，不得再追求所謂“短、平、快”效果，而必須“精益求精，精雕細琢”，堅持“工匠精神”。

“工匠精神”就是追求卓越的創造精神、精益求精的品質精神、用戶至上的服務精神。回顧許多就業者、創業者和企業的成功之路，不難發現，企業集體或企業員工所具有的高尚職業操守和強烈“工匠精神”，同擁有較高專業核心技術資源、專業知識技能一樣，是其自身立足職場的重要條件和在未來職業生涯中脫穎而出的制勝法寶。那么，要如何堅持工匠精神呢？歸結起來，就是要克服浮躁的社會心態，讓工匠精神成為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尺度，成為中國制造先行的精神源泉，成為企業競爭發展的品牌資本，成為員工個人成長的道德指引。

三

只要深入探討一下“工匠精神”，就會發現這精神不是看一本書或者聽一場宣講會就有，也不是天生就有，而是你熱愛自己的事業，不斷修煉自己，久久為功而產生和養成的一種精神品質，與禪修一樣，是修心修性的一種過程，也是修心修性的一個結果。而修心修性是需要一種“精進勇猛”的狀態的，不然又如何能堅持修習呢？又如何能修得心性與智慧呢？這和禪修的確有相通之處，或者倒過來說，用禪的思維，用禪修的方法來觀照或影響“工匠精神”的養成，真是一個“很接地氣”的做法。我覺得古典小說《西游記》既是一本很好的道德書，勸人為善；也是一本“佛普書”，它很生動地告訴人們：無論做什么事，要經歷許多劫難，九九八十一劫呀，你堅持了，大道就在眼前，你放棄了，就前功盡棄！“禪的精神”是不是這樣告訴我們的呢？“工匠精神”是不是也這樣告訴我們的呢？

可以這么說，禪主張“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也就是不執著于外相，要率性隨緣；卻又主張要守住你的那一顆心，不亂性，才能“見性成佛”。這看似矛盾，其實是一種思辨，很有意味。如果禪與“工匠精神”比對的話，無論是禪還是“工匠精神”都講究精益求精的品質精神，心無旁騖地做一件事的狀態。通俗地說，“工匠精神”肯定要講求“期盼”“執著”“堅持”等，禪肯定也不排斥“期盼”“執著”“堅持”！因此，我們完全可以這樣說，成功的秘訣之一便是“克服浮躁心態，堅持做一件事，力行于過程中，力求做好”！這是“工匠精神”所要求的，也是“禪的精神”的題中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