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真實

那新宇 安夢帆 冀翼

摘 要：本文通過對科技專家的訪談調研，反思當下科技工作者的思想動態與心理狀況，從而觸摸知識分子的價值標準，人文態度，社會意識等現實問題，進而以藝術社會學為立場，將意義探討作為社會調查的行動內驅，拓展藝術實踐的跨學科思維，開掘文化反思的問題意識。

關鍵詞：科技工作者；思想動態；心理狀況

基金項目：本文為遼寧省科協2017年科技創新智庫項目，《遼寧省科技工作者思想動態與心理狀況調研》研究成果（項目編號：lnkx2017B04）。

直面真實是社會調查的基本初衷，然而當真實被視為不可言說之物，直面真實卻又分明需要非凡的智慧與坦蕩，于是社會學召喚業余的良心，社會調查要求良知的行動，我們對于科技工作者思想動態與心理狀況的調研正是出于某種直面真實的渴求，先入為主的武斷抑或道聽途說的紛繁儼然徒增虛妄，于是我們必須身體力行的質詢與聆聽，從而讓獨立思考成為直面真實的反思。

我們所設定的采訪目標多為教授級別的科技專家，換言之，他們應當謂之“知識分子”。張岱年先生在《中國知識分子與人文精神》一文中強調人格尊嚴的獨立 ，社會責任的肩負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內涵所在。換言之，知識分子是否具有此種人文精神關切一個民族的文化個性，也無疑是衡量一個地區的文明尺度。所以如果知識分子只知道出門上班下班買菜，陶醉于今天的香菜又便宜了一毛錢，或者從一個知識分子的口中聽不到一句真話，其荒誕性可想而知！因為作為一個被托付信任和尊敬的群體，卻喪失了作為知識分子最基本的良知與態度。無論何時何地均會使人震驚，甚至令人發指！毋庸置疑，我們期望知識分子要表里如一，要對現有價值進行思考判斷，作為知識階層，他們應當呈現出卓爾不群的鮮活思想和生命意志。在與個別科技專家的訪談交流中，我們確實能感受到即使身處耳順之年，卻仍舊對知識和宇宙萬物抱有好奇之心，襟懷坦蕩中洋溢出不失科學工作者嚴謹之風的人文精神。但在整個采訪中，工科教授普遍的實用主義色彩可謂顯而易見，學以致用的強調，意味著讀書與學習必須最終轉化為某種工作與生存的技巧。這一點，本來無可厚非，與當下社會境遇的期許也可謂不謀而合。因為現實生活的嚴峻當然是每一個人必須直面的真實，但是問題在于，如果知識分子群體也不在意知識本身，而只在意知識是否能夠產生利益，不在意學問自身，而只在意能否賺到錢。我們是否還能要求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價值觀不成為一種社會必然？我們如何期望學以致用的實用主義不終將走向唯利是圖的功利主義？這種伴隨采訪過程中自始至終的質疑，并非是對某些專家學者的苛責，恰恰是出于對他們知識分子身份的敬重，因為我們以為學以致知的初衷是知識分子的應有之義，知識分子應當具有不諧流俗的操守，即使理工學科具有工具論的特征，但是科技專家應當顯現出一種自覺的超越，否則錢學森之問將依舊成為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因為關于世界、人生、社會的認知與思考，依然無處安放。所以我們確信思想和知識應當相輔相成的，如果思想變得庸庸碌碌，恐怕知識也只能循規蹈矩。

誠然，我們和上一輩接受不一樣的教育理念，處在不一樣的社會環境，都必然將使得我們成為截然不同的兩代人，但是對正確的事情給予肯定，從而使希望得到未來，恐怕是一種可逾時空的人性。所以我們期望在采訪中看到思維開放和敢于表達自己見解的人，我們盼望遭遇從不同學科立場來觀察這個世界的敏感思維，我們渴望那種來自于大量的思考而跳出一個平面的批判力，至少我們希望面臨一個真實的人！但是在實際的采訪過程中這種愿望顯然是一種烏托邦。針對觸及思想與心理的尖銳問題，科技領域的專家學者在面對鏡頭之時，真實儼然成為一種不可承受之重，甚至在離開鏡頭之后，真實也成為一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于是我們不再奢求那種智性的交流，我們意識到這就是當下的真實！敢于真實遠比談論真實更需要大智大勇，或許我們本來就不應該將這種卓而不群的個體屬性賦予這樣一個實用理性的群體！或許真實本身就是一個無法迫近的虛無議題。采訪中的一位科學專家曾說過：“真話必須要善良”，當我們追問起什么是善良的時候，答案是“說話的方式”。我不禁想起王小波的一句話：“認真的思索，真誠的明辨是非，有這種態度，大概就可算是善良吧”，我以為，相比之下，高下立判，但卻無關學術！訪談對象關于主流話語的討論，皆表達出心照不宣的和善與肯定，顯現出從容不迫的素質與覺悟。但是這種不約而同的表態難免令我們疑惑：是否我們必須成為主流才能最大限度的證明自己的能力？是否知識分子對主流話語的反思本來就是多此一舉？是否懷抱初衷的前行其實不過是不諳世事的稚嫩？是否我們在不久的將來也會逐漸無聲地自我同化？顯然這一切尚不得而知！所以作為旁觀者的我們沒有任何資格進行自以為是的批評，或許我們唯需在引以為戒中自我省察，在防微杜漸中守心看凈，以此避免自己成為那個空洞的他者。

我們選擇科技工作者進行社會調查的初衷是因為我們認為科學技術人員是這個社會的主流與支撐，因為正是他們日復一日的實事求是才使這個社會得以年復一年的生生不息，所以他們的精神現實其實映射了當下社會的精神狀況，而科技專家作為科技工作者的鳳毛麟角無疑更加能夠體現此一群體的思想與心理特征，甚至更應當展現出一種深度的優越性。正是這種想當然的預設，使我們在實際采訪中產生了一種預期的失落，但也恰是這種落差使我們意識到了直面真實的價值。比如我們發現海歸學者相較于本土學者，社會關懷意識顯著增強，在與一位美國留學歸國的生命科學教授的訪談中，知識分子那種本然的社會責任感使我們為之一振，其饒有興致為我們分析了一些重大社會問題，不僅凸顯個人主觀色彩，而且真情流露，令我們刮目相看。當我們問及有沒有公開發表這些言論時，其略作思考之后，坦言相陳：他只會跟朋友同事以及身邊的人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但不會通過一些媒體或網絡公開發表。其雖已退休，但談鋒甚健，爽朗直接的作風相較我們采訪中司空見慣的謹小慎微與顧左右而言他形成尖銳的對比。秉性使然自是不可回避，但其直抒胸臆的社會意識恐怕是教育背景所致。“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則莫若以名”素為中國文化所崇尚，當人們發現言有所失，就愈加敏感，甚至產生了一種下意識的規避。于是語言的裸露往往讓我們望而卻步，但是如果語言是存在之家，語言的窘境也自然不會局限于語言自身。實際上，與這位海歸教授的訪談過程之所以使我們記憶深刻，并非是因為其如何的高屋建瓴，而是那種存在的真實，那種度過言談的情感體驗，籍由這種情感，我們感受到交流的真實存在。科學以實驗精神追求真理，因此科技專家的懷疑精神應當訓練有素，但在專家訪談中我們卻鮮有發現那種知識分子式的批判性質疑，我們毫不懷疑科技工作者的理智高度，更不懷疑他們具有自己的價值觀，因為人活在世上，自會形成自己選擇的信念。所以作為訪談者我們只希望自己可以通過介入現實認識到大千世界的革故鼎新，而不是面對現實只會驚詫世界的不明所以，變成無法控制自己的迷途羔羊。

社會調查本是社會學的研究方法，身為藝術從業者的我們對科技工作者進行思想動態與心理狀況的調研貌似一種無理的跨界行為，的確，如何做一場教科書式的社會調查完全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所在意的是身臨其境的意義開掘，這樣社會調查就成為一種直面真實的介入與對話，由此我們則獲得了洞見現實的契機。

作者簡介

那新宇，大連工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講師。

安夢帆，大連工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研究生。

冀翼，大連工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