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

曹隆鑫

他 在城里買了房，全家搬到城里去住了。 鄉下還有三間紅磚黑瓦的老房子。堂弟給他打來電話，問：“哥，你鄉下的房子要出租嗎？”

堂弟告訴他，是一個城里來的畫家要租他的房子。他倒不在乎租房子的是誰，只要錢給得多，就是阿貓阿狗來住也行。那個城里畫家倒是錢給得多，多到讓他以為是堂弟在誆他。他急匆匆地趕到鄉下。堂弟說，是真的，他親口這樣對我說的，哥，我這里還留有他的電話號碼，你要是愿意，就給他一個電話。

他想，當初還差一點就把老房子給推倒了呢，幸好還留著。他圍著修修補補的老房子邊走邊看，看看到底是哪里入了城里人的眼，有沒有可能再提提價，他這樣看著想著，后腳跟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扭過頭，是一棵合抱粗的桂花樹。他一愣，很快笑了。他轉身一把抱住了桂花樹，他重重地拍了拍桂花樹，大聲說：“喲，老伙計，你還在這里。看見老房子了嗎？老了老了它還替我掙來了好多錢，你呢，你不該比老房子還差勁吧？”他邊說邊大笑。

城里來的畫家站到他面前的時候，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租你的房子了。”他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找人來挖老房子邊上的桂花樹，桂花樹倒下來時稍稍偏離了預定的路線，一根枝丫橫過來撞了一下他的頭，他的頭直到現在還很疼。站在一邊的堂弟很著急地幫他追問：“為什么？”城里來的畫家說：“樹呢？那棵桂花樹。”桂花樹沒有了，那個巨大的樹坑雖被填上了土，但還是一圈一圈地凹陷下去，像皺著眉的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