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的世界

張華

雨 后的校園，是空曠失落的。至少，秀秀 是這樣想著的。她其實是個開朗快樂的孩子，因為畢竟她還是個沒有真正長大的小女孩，就像校園一角即將綻放，才剛剛露出一絲淡黃的迎春花。

可是，她一直在懷疑自己的出生，因為她的經歷和身邊的同學那么的不一樣，因而她又總是有著點憂郁。對于自己的同學說起父母長輩編排他們是大街上撿來的或是乞丐遺失的之類說法，秀秀總是嗤之以鼻，他們也太容易哄騙了吧。

已經放學了，該回家了啊。是的，可是家里那個討厭的侄兒還會來么？天啊，自己才剛剛十二歲，怎么會有那個五歲的整天流著濃鼻涕的小屁孩侄兒？說起那個小屁孩，秀秀不禁皺起了自己清秀的小鼻頭。唉，自己的珍愛收藏不知道被他禍害了多少呀，打不得罵不得，他可是爸爸媽媽姐姐還有那個更叫人討厭的姐夫的心尖寶貝疙瘩啊。想到那個姐夫，秀秀不禁一個寒噤。哦，是起風了呀。畢竟是初春啊，還不太暖和呢，何況下著雨。

走在甬道間，道邊春雨澆淋過的嫩芽宛若翡翠樣的晶瑩，偶爾葉尖還垂著將滴欲滴的水珠。秀秀忘情地用指尖托起一顆水珠，在那水珠上，她分明可以看得到，倒映著水珠之外的美麗的光怪陸離的世界。遠處早開的路燈，恰好從小女孩秀美的臉龐和晶瑩的水珠中間投射而出，顯得格外奪目。

終于挨近自己的家了，秀秀的家在已經處于半停產的一家老工廠的家屬區。即使是現在還不算太晚，因為下雨，家屬區里昏黃的路燈也已經早早開啟了。盡管這樣，秀秀并沒有感到明亮和溫暖。

在心里嘆了口和年齡不相稱的冷氣，小心地推開了家門，迎接她的一如既往的是那聲“又去哪瘋了，這么晚回來”的訓斥，還有正在蒼老的父親佝僂著的背影。

踅進自己逼仄昏暗的小房間，默默地放下書包。走到簡陋的書桌前，那透著外面天光和燈光的小窗戶，是秀秀在家最喜歡流連的地方。還好，家里除了爸爸媽媽沒有其他人，秀秀不由得有點慶幸。好像晚飯還沒有做好，她早就習慣了媽媽一邊做飯一邊絮絮叨叨。秀秀拿過書包，找出自己的作文本，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果然不錯，吳老師在自己的作文上又有很多的批語了。

秀秀的作文本和班里其他孩子的不同。自從那年轉到現在的學校開始寫作文以后，別的孩子一學期下來，作文本總能剩下大半本。而她一本一樣的薄薄的作文本總是不夠用，于是老師給她換了，換成現在厚厚的了。

她的作文已經不是普通的習作了，她總有寫不完的話，她總是想方設法挖空心思地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學到的，都要寫到習作里去。與其說是炫耀，不如說是要表現。表現她自己和其他同學不同的想法，讓她滿意的是，老師也給她與其他孩子不同的批改——不僅僅是簡單的打分了，總有和自己習作呼應的或長或短的批語，這也已經成為她最喜歡的閱讀了。

這時，媽媽的手機在接聽著。接下來，就是媽媽壓低聲音的交談。秀秀皺了皺眉頭，知道肯定又是那個電話，而且知道這個電話肯定和自己有關，她從小就是這么認為的。但是，她從來不去問。因為每次電話過后，爸爸媽媽總會有些和平時不一樣的反應，或是親熱或是冷淡，習慣了也就習慣了吧。

“躺在樹蔭下的草地上，嘴里含著一片樹葉的嫩芽，咀嚼著一股清香，仿佛有種春天的滋味……

“同桌的允兒怎么又趴在課桌上痛哭著，唉，又是哪個調皮的男生捉弄她了吧。她呀，也總是那么膽小，怯懦，還不經逗。還是安慰她哄哄她吧……

“本來想出來透透氣的，可是午后的陽光卻有些燥熱，讓我感到更加的郁悶了。上午，我僅僅是因為小屁孩弄壞了我心愛的風鈴，對著他吼了聲，卻招來了媽媽更多的責罵。我委屈，噙著淚卻不敢哭出來，只是想著當我的小窗有風的時候，我再也聽不到風吹鈴鐺的聲音了……”

秀秀隨意地翻看著自己的習作，寫下來的文字就好像自己的朋友，每天都圍繞著自己陪伴著自己。吃飯了，一家三口依然圍坐在一起，今天的飯桌似乎并沒有因為那個電話而受影響。爸爸媽媽只是樂呵呵地談起姐姐一家，談起他們的小外孫。當然秀秀也順帶著談起幾句日間學校里發生的事，這樣的交談其實是她喜歡的，只是平時很少而已。飯后，收拾好餐桌，媽媽和平時一樣拒絕了秀秀洗碗的要求，依然是說：“一邊去，別搗亂，看你的書寫你的作業去。”秀秀便又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坐到桌前，打開臺燈。這盞臺燈是姐姐在她十歲時候送給她的禮物，是姐姐送給她的為數不多的禮物之一，她其實挺喜歡這個禮物，可是上面的小風車早就被小屁孩弄丟了。還是繼續捧起自己心愛的習作。

“圍墻外的山坡上，我上次過來在樹下移種的那棵可愛的不知名的小花呢？她的葉子那么修長，花兒是藍色的，神秘而且美麗……

“那只可愛的鳥兒呢？每次我來的時候，它都在樹頭盤旋著鳴叫著，它去哪里了？它又是從哪兒來的，它會不會也像我一樣……”

老師的批語：“孩子，生命是美麗的，的確也是神秘的。而你有著一顆發現美麗欣賞美麗的心，只是不要那么敏感。太敏感了，憂郁會遮住你的快樂。記住，你現在應該是美好的快樂的……

“那只鳥兒也有它的快樂。你看它的時候，它也在看你。你不用去尋找它，記得老師曾給你們說過的荊棘鳥么？它雖然那么小，但是它美觀氣派，總是高昂著頭。也許，它就是傳說中的荊棘鳥。它美麗，執著，一生追求尋找，一生只為一次壯麗的歌唱……

“你還沒有看到更多更大的世界，你還有更久更長的未來。你可以快樂驕傲，為了壯麗的歌唱……”

夜里，秀秀夢見了自己窗外的迎春花綻放開了。遠處的天空，那只漂亮的鳥兒正迎著金色的太陽快樂地飛翔。

新疆天山風光

新疆烏魯木齊市北的阜康縣境內有天山的博格達雪峰，山上積雪終年不消，山下則森林草地、大片雪杉，生氣盎然，頗似歐洲阿爾卑斯山風光。1990年被列入國際“人與生物圈”自然保護區網。圖為天池附近天山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