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化的山啊大化的水

徐可

大化的清晨，是在動物們的大合唱中醒來的。

到達大化后的第一個早晨，一陣嘹亮的雞鳴聲把我從夢中喚醒。喔喔喔——！喔喔喔——！我掀開被子，翻身起床，打開手機一看，還不到五點鐘，距我設(shè)定的鬧鐘還有兩個多小時。回到床上躺著，想補一覺，可是睡意全無。嘹亮的雞叫聲此起彼伏。久違了的雞鳴聲，讓人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故鄉(xiāng)。一會兒，又傳來一只鳥叫的聲音：—啾啾—！—啾啾—！聲音清脆悅耳，好像就在我窗外。馬上又有別的鳥兒加入進來：“啾啾啾，啾啾啾！”“咕咕咕咕！”又有一只小狗——確是小狗，聲音比較稚嫩，單薄而清脆，不像大狗的叫聲那樣渾厚——不知道是惱火被吵醒，還是不甘寂寞，也跟著叫起來，汪汪汪！汪汪汪！不管是雞是鳥是狗，叫聲皆高亢而清脆，似乎飽蘸著水鄉(xiāng)晨間的霧氣。雞鳴、鳥叫、犬吠，都市久已不聞了，恍惚間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早餐后乘車到碼頭，登船游紅水河百里畫廊。昨天晚上一到大化，當(dāng)?shù)氐呐笥丫筒粩嗟靥崞稹凹t水河”。說這條河里的水是從云南紅河流過來的，一路經(jīng)過紅色的丘陵地帶，兩岸的紅土被河水沖刷而下，把河水染成了紅色，故名“紅水河”。這讓我們非常好奇，都想親眼看看紅色的河水是什么樣子。

登上輪船，舉目四望，天！這哪里是什么紅水河？分明是一條綠水河嘛！從來沒見過這么清、這么藍的河水，水很深，一眼看下去，是深不見底的綠，綠到發(fā)藍。盡管知道白居易的詩句“春來江水綠如藍”中的“藍”，不是藍色，而是一種藍草。可是這河水的確“綠如藍”，如藍寶石一般的藍。兩岸的草木豐美極了，水與兩岸草木一色，不知是水染綠了草木，還是草木映綠了水。

急急召來當(dāng)?shù)氐呐笥眩埶忉屵@是何故。朋友笑瞇瞇地細說端詳。原來，以前，這河水確實是紅的。河水從上游奔騰而下，奔突咆哮，一瀉千里。從上游裹挾下來的紅土，把河水染成了紅色，如一匹脫韁的紅色野馬。那時，從云貴高原原始森林沖刷下來的樹木黑壓壓鋪滿河面，成為當(dāng)?shù)匕傩丈鹬箫埖牟裥剑划?dāng)然死人的事也經(jīng)常發(fā)生……上個世紀80年代末，當(dāng)?shù)亟ㄆ鹆舜蠡蛶r灘兩個大型水電站，不但有效地利用了水能，而且制服了這匹桀驁不馴的野馬。從此，水清了，水綠了，出現(xiàn)了山奇、水秀、洞秘、峽險、洼幽、壩雄的獨特景觀，造就了百馬巴樓山、古河百里畫廊、貢川情人灣、板蘭小三峽等聞名遐邇的綺麗風(fēng)光。

原來如此！

我們所乘坐的，并非舒適寬敞的游船，而是水上巡邏用船。船體狹小，船艙不大，船頭和甲板都很小。起初大家都老老實實坐在艙里，后來發(fā)現(xiàn)看不過癮，很多人都跑到船頭和甲板上，盡情遠眺。

大化紅水河百里畫廊，是大化水電站蓄水后形成的紅水河峽谷秀麗風(fēng)光，昔日黃濁的河水一去不復(fù)返，今天的河水碧綠得如同翡翠一般，與藍天交相輝映，水天一色。船頭如刀尖一樣劈開碧波，一條長長的雪白波濤從船尾一直向遠方延伸開去，又消失在遠方的山水間。紅水河畔翠竹婆娑，綠樹錯落有致，兩岸群峰林立，連綿起伏的山水充滿詩情畫意，真是“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啊。舟行水上，兩岸青山綠樹依次后退，猶如在一幅幅明麗清新的山水畫中行走，百里畫廊的山山水水令人心曠神怡。

紅水河三峽是百愛峽、龍嶺峽、板蘭峽的總稱，全長16公里，水面寬約100—300米。長湖蜿蜒曲折，兩岸蔥綠的峰叢山地，高出水面500—600米的懸崖峭壁直插湖中，形成險峻的喀斯特峽谷，青山倒映湖中，溶洞畫壁陳列，無數(shù)瑤家木屋點綴在險峰頂、山坳口、懸崖旁和峽谷湖邊。峽谷中一山連著一山，山峰連綿不絕，每座山都各具形態(tài)，當(dāng)?shù)氐呐笥岩舱f不出名字。不過聰明的大化人還是給它們起了生動有趣、各具特色的名字，比如猴王山、群猴攀崖、三眼崖、神符壁、龍嶺峽、方洞方岸、貓頭鷹山、女媧補巖等，不時激起人們的陣陣驚喜呼聲。峽谷兩岸的山谷地帶翠竹依依，同時分布著大片的野蕉林，而恐龍時代的植物“活化石”桫欏也生長其中，構(gòu)成極其美麗的生態(tài)探險游景區(qū)。

南方的天，說變就變。大化的雨真多，從抵達到離開，三天里下下停停，停停下下，幾乎沒有斷過。剛剛還艷陽高照呢，轉(zhuǎn)眼就變臉了，有時大雨傾盆，有時細雨霏霏。這也許是大化水多的原因之一吧？河面上泛起輕煙薄霧，如同籠罩了一層薄薄的輕紗，空氣里也多了一些凝重和濕氣。不期而至的雨水，不但沒有掃了人們的興頭，反而增加了我們的興致。大家紛紛拿出相機手機使勁拍，拍了景又拍人。花枝招展的女士們固然成為鏡頭前的熱點，一班油膩或不油膩的大叔們也不甘寂寞，啪啪地拍個沒完。無巧不巧，偏偏在此時，遠遠前方出現(xiàn)了一葉扁舟，一個漁人頭戴斗笠、身披簑衣，正在撒網(wǎng)捕魚。這個為生活勞作的漁人不知道，他和小船、和簑笠，無意間點染了天然的風(fēng)景，給這山這水增添了幾分詩意。“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fēng)細雨不須歸。”秀麗的山水總是能蕩滌人們的心靈，久居都市的人們在大自然的懷抱里找到了慰藉。

依我看來，大化最多的就是山和水，最美的也是山和水。不是在水上游，就是在山間行，除了縣城外，平整的地面不多。山依著水，水偎著山，也許構(gòu)成了大化獨特的地貌。看水即是看山，看山也是看水。紅水河兩岸延綿不絕的山巒不必說了，這里還有大化人最引以為豪的、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七百弄”。

來大化，“游紅水河”、“登七百弄”，是兩門“必修課”。還在來大化的路上，接我們的朋友就跟我們顯擺大化的美食，其中最有名的是“紅水河魚”和“七百弄雞”。“紅水河魚”好理解，無非就是產(chǎn)于紅水河的魚吧；“七百弄雞”是什么意思？經(jīng)朋友解釋才明白，此“弄”非動詞，名詞也。在壯族的語言里，“弄”是深谷的意思，指的是山間的洼地。“七百弄”是一個地名，其實有一千多個“弄”，“七百弄”只是一個保守的說法。七百弄雞是當(dāng)?shù)厣矫裆B(yǎng)的土雞，據(jù)說肉質(zhì)鮮美，口感極佳。我沒口福，不知到底如何。

但是七百弄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登七百弄，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登七百弄的山。七百弄地處大化西北部，總面積達251平方公里，由海拔800至1000米的5000多座峰叢深洼地的山弄組成。座座峰叢基座相連，山峰密集成四面環(huán)圍狀；千姿百態(tài)的石山間的1300多個洼地，深凹如鍋底，這就是瑤族的“弄”。這里的洼地是世上最陡最深最大的。山看著并不高，可是爬起來卻很累，累得我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當(dāng)?shù)氐呐笥奄N心地遞給我紙巾，可擦不完洶涌而出的汗水。干脆不管它了。登臨山頂，清風(fēng)徐來，暑意頓消，感覺人一下子清爽多了。登上千山萬弄觀景臺，放眼望去，那真的是群山環(huán)繞啊。重巒迭嶂，氣勢磅礴；山巖嶙峋，崎嶇突兀；千峰競秀，形態(tài)各異，擬人狀物，如鬼斧神工。

甘房弄被譽為“天下第一弄”，有石碑為證。從弄頂往下看，只見深深的谷底散落著三五座房屋。那是世世代代、祖祖輩輩居住在這里的瑤族同胞。據(jù)說，從弄底到弄頂有1418級臺階，我們爬一次已經(jīng)累得癱軟，這里的村民們要到山外去一趟，多不容易啊。

大自然的造化如此神奇，令人驚嘆；然而在這樣的地質(zhì)條件下生存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人調(diào)侃說，七百弄“金木水火土”五行俱缺，唯獨不缺石頭。因為缺土，居住在這里的人們，長期在石頭縫隙間“摳”土種莊稼。因為缺土，人們連房屋都舍不得建在平地上——實際上也沒有那么多平地可供建房，巴掌大的地方都用來種莊稼了。我們看到所有的房子都是“掛”在山壁上——在山坡上炸出一個“凹”字型，整出一塊平地，把房屋嵌在里面。七百弄的降雨量是很豐富的，但是1300多個“弄”就是1300多個“漏斗”，不管有多少雨水，都可“喝光”。因此，這里的瑤民祖祖輩輩艱苦勞作，日子卻始終過得很凄惶。這些年，大化用企業(yè)培植的方法幫助農(nóng)民改善生活，聞之令人欣慰。人們常說：“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大化的山山水水，不僅美麗了人們生活的環(huán)境，而且為人類的生存和發(fā)展提供了豐盛的資源。大化人守著這么美的山、這么美的水，何愁過不上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