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擺河筆記（六章）

貴州 卯旭峰

在大穿洞，做一回土匪

這里山清水秀，偏僻蠻荒。

這里遠離塵世的紛擾糾結，以及浮躁喧囂。

在大穿洞，我想做一回土匪。

坐享一片山水，獨霸一方寧靜。

不打家，不劫舍，不殺富，不濟貧。

不搶美女靚婦，不奪金銀珠寶，不買槍支彈藥，不搞權勢擴張。

萬物歸附于我，我也融于萬物。饑而餐風，渴則飲露。聽山溪吟詠，聽鳥雀歌唱。聽牧羊人的山歌，在馬擺河邊悠揚成一曲曠古的絕唱。

洞邊的懸崖，仿若一本無字天書，掛滿萬物之象。宇宙的奧秘，斑駁在巖石之中，蔥蘢在樹木之上。

洞外有美景，可賞心悅目。洞內有乾坤，足夠品讀一世，精研一生。

在大穿洞，我要爭分奪秒，完成這個荒誕的美夢。

日薄西山，雀鳥還巢，我就要回去。

在這場短暫的美夢里，我希望能做一個超凡脫俗的土匪。

與世無爭，豁達超然，淡看虛名浮利隨馬擺河水一路東流。

馬擺河里的游魚

夏日的馬擺河，流水清淺，浪花盛放。

水太清澈了，真的就沒有魚嗎？清亮的河水中，除了邊沿上的青苔，就只剩下奇形怪狀的石頭了。

在馬擺河里，我們就是一尾尾自由自在的游魚。

山為屏障，樹為帷幕，潭為泳池。沉浸在河水的純凈清涼里，身心舒爽，神思悠然。

遠去的童年時光，又回到了這片深山野地。

在這條清亮的河流中，我們模仿魚的姿勢，游弋在水里，或躺在淺灘上，任水流從身上漫過。不辨東西南北，不識春夏秋冬，仿若返歸了人類的原初狀態。

掬一捧清水，潑灑在頭上、臉上。串串珍珠散落下來，大珠小珠落玉盤，匯入匆忙而去的激流。

這些舒緩的流水啊，已經帶走了多少安靜閑適的光陰？

我們懵懂闖入，裸身于水。河水從我們身上帶走的，除了暑熱，除了浮躁，還有什么？

一條生生不息的河流

流過了古老歲月，淌過了萬壑千溝。

源自深山，涌在峽谷。卷沙擊石，音韻鏗鏘，在含蓄蘊藉里百轉千回。

一朵朵晶瑩的水花，泄露了一條古老河流迷人的容顏。

馬擺河，我是你的第幾位膜拜者？

還有誰，像我一樣，在一條歷史的河流里，用時光砥礪生命，用流水凈化心靈？

河岸走過了野獸，走過了水鳥，走過了良民，也走過了土匪。走過更多的，是時光。光陰的足跡，留在河岸的峭壁上，留在文人墨客的詞句里。

山嶺上的樹木，換了一茬又一茬。

河岸的人，走過了一撥又一撥。

峽谷里的光陰，流過了一年又一年。

只有馬擺河水，不驕不躁，潺潺流淌，生生不息。

匍匐在河水上，潛泳在淺灘中，我能否秉承水的姿態水的品格？

在時間的流里，我能否心如止水，利萬物而不爭？

山谷里，有遼闊的寧靜

這個午后，整座山谷都在沉睡。

山睡著了，水睡著了，樹木雜草荊棘睡著了。

匪事了無痕跡，傳說杳然無蹤。

空谷無聲，只有火辣辣的陽光臨空潑灑下來，只有無邊的綠色從山梁上傾瀉下來。

一陣風吹過，又一陣風吹過。

滿山樹木寂然頷首，滿河石頭靜靜回味著河水的撫慰。

路旁的山洞里，有水聲轟響——地中間在動，似在闡釋著一個關于水的古老卦象。

一群凌亂閑散的腳步，踩碎了山谷的安寧。

在午后的深山峽谷，我們是最富有的人，有福的人。

我們擁有山，擁有水，擁有這峽谷深處遼闊無邊的寧靜。

蓬勃在巖縫里的生命

在馬擺河邊的石壁上，許多生命，爭相在巖縫里展露奇跡。

樹木鉆出來了，野草鉆出來了。

泥土在哪里？水在哪里？養料從哪里來？

是什么支撐著這些倔強的生命？

一年又一年，把枯焦的日子一點點擴展，伸延。

在遒勁挺拔的枝頭上，樹葉春生夏長，蓬勃蒼翠。不向蒼天喊渴，也不向崖下的清流低頭。

走在荒山野道，我們東張西望，七嘴八舌，敬畏、喟嘆生命的頑強。

一轉身，卻看到了自己在塵世里匆忙的身影。

給我流水的激情

給我洶涌的力量，給我澎湃的氣勢。

給我，你奔騰不息的信念，磅礴的激情。

給我你的山呼，給我你的海嘯，給我你的狂放與不羈。

靈性的流水，用清澈映出我的渾濁；用靈動襯托了我的呆板；用知性放大了我的愚頑。

躁動的水，用你的冰涼激醒我，用你的超脫凈化我。用你的摧枯拉朽的力量，沖走我的遲滯與未老先衰。

在俗世，我的靈魂，沉睡很久了；我的激情，凝固很久了。

在一條名叫做馬擺的河邊，我渴望爆發出流水一般的激情，呈現出青春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