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焰火》：中國首部入圍戛納的主旋律電影

文 《法人》記者 王茜

法治電影《不一樣的焰火》今年10月26日在全國院線上映。該片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出品，根據全國著名的“浙江張氏叔侄案”案件改編，是國內第一部反映糾正冤假錯案的電影作品，也是第一部入圍戛納國際電影節的主旋律電影

首次入圍國際A類電影節 中國法治電影引矚目

2017年5月，《不一樣的焰火》入圍第70屆戛納國際電影節特別單元的“市場展單元”。能夠入圍國際A類電影節，本片的攝制出品人兼導演張一墨也感到意外。2017年5月21日下午，當制片人編劇陳國立、編劇導演張一墨以及兩位主要演員閆美伊和居文沛以貴賓身份受邀踏上戛納電影節的紅地毯時，幾位主創人員非常興奮。作為第一部被推廣到最具影響力的國際電影節上的主旋律電影，張一墨感到十分幸運。在他看來，這部電影只是按照常規化的拍攝手法完成的一部作品，雖然拍攝過程也非常認真，主創人員傾盡全力，但由于受到選取題材的限制，藝術創作上的發揮并不盡如人意。

導演張一墨在接受《法人》記者專訪時說，得到戛納的邀約之后，他曾在最短的時間里緊急補拍了幾個遠景鏡頭，這些都是之后自己出資補拍的，比如杭州火車站、合肥火車站、機場、收費站、錢江三橋，幾個補拍的鏡頭就花掉了200多萬元。但是為了不留下遺憾，他認為這是值得的。張一墨表示，電影雖立足原型案件，其實是一部人文關懷的電影。

戛納國際電影節組委會選片人SUSAN女士對《不一樣的焰火》的評價有三點：電影時間跨度10年，講述了3個關于人性堅持的故事：檢察官張文彪和兩位助手歷經5年對冤案抽絲剝繭，展現了對職業信仰的堅持；犯人張建平歷經10年為自己做無罪辯護，是一種對生命的堅持；張小寶妻子不離不棄，歷經10年為丈夫做無罪辯護，是對親情的堅持。三種堅持的力量正是本片的藝術價值所在。

本片與熱播電視劇《人民的名義》為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并行項目。2014年籌備立項，開機時間早于《人民的名義》。2017年的戛納電影節，中國電影海外推廣公司推送了《不一樣的焰火》《百鳥朝鳳》《少年巴比倫》《心迷宮》《血戰湘江》等50余部影片參加市場展映單元，《不一樣的焰火》是其中唯一獲得提名的影片，這也是中國主旋律式的法治電影首次入圍如此重要級別的國際電影節。擔任戛納電影節影展執行負責人的弗雷茂說：“故事題材的特殊一向是吸引戛納影展選片的要素之一。”

響應習總書記號召 真實冤案首次寫入影視作品

《不一樣的焰火》的原型案件發生于2003年到2013年，這件情節并不復雜的強奸殺人案讓來自浙江的張高平和張輝叔侄蒙受了10年冤獄。2013年，在新疆石河子監獄的駐所檢察官張彪持續5年的申訴支持和幫助下，此案獲得浙江省最高人民法院的受理，終審改判為無罪當庭釋放。浙江省檢察院之后在官方網站上公布了“省人民檢察院依法糾正一起九年前錯案”，其中稱：“在該案的再審過程中，浙江省人民檢察院立足檢察職能，本著有錯必糾、實事求是的原則，積極推動法院再審立案，配合法院庭審，終使這起錯案得以糾正。”

張彪被認為是這起10年冤案平反的推動者和幕后英雄，被律師們稱為“體制內的健康力量”，并獲得最高檢授予的“全國模范檢察官”稱號，在民間也被稱為最美檢察官、年度法治人物、責任公民、自治區優秀共產黨員的美譽。最高檢的一位官員曾和張彪說，你是監察系統唯一一位退休后獲得此榮譽的人，恐怕以后再也不會有第二人了。

2014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檢察院和石河子檢察院聘請退休的張彪為特約檢察員，并設立以他名字命名的辦公室，石河子法院設立了張彪調解室，檢察機關監所監察部門成立“張彪”崗。2014年4月，習總書記在全國政法系統表彰工作會議期間，對張彪進行過三次表彰和一次接見，號召大家學習張彪精神，并提出建議可以考慮拍攝成為電影。

《不一樣的焰火》以故事影片的形式響應了習總書記提出的 “學習張彪先進事跡”的工作要求，體現了中國法治由“疑罪推定、命案必破”到“疑罪從無”的法治進步與國際接軌。

不過，影片中的案件主線和情感主線也和原型案件有所不同。比如，檢察官張文彪（原型張彪）在幫助張建平張小寶（原型張高平和張輝）申訴的過程中，一直有兩位助手買買提和柳青的幫助，但是現實中，張彪在2015年10月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的時候卻含蓄地表達在漫長的申訴過程中，一些同事并未像他所說的那樣支持他。導演張一墨認為張文彪一個人出現在影片中略顯形單影只，表現力受到局限，因此為他配上兩位助手有利于展現申訴過程中的種種曲折和難題，完全是從藝術表現力方面考量的結果。

還有張建平入獄后，他的母親和妻子前去探望。母親對他說：“是你做的，認罪，不是你做的，我等你。”這樣有分量的話出自一位母親之口，更加合理和有力量，所以為張建平增加母親探監的戲份。

另外，與原型案件中張高平的哥哥一直為弟弟和兒子申訴的情節不同，影片中不斷為張小寶奔走申訴的是張小寶的新婚妻子崔曉華。 導演張一墨認為，出于愛情力量的堅持比兄弟之情的堅持更能打動每一個人。

影片中錯案主要責任人刑警林隊長（原型聶海芬）的角色設計一直是一個難題，在經過多次論證之后，林隊長以“主動向領導承認工作失誤，愿意接受組織上的一切處理決定”收尾。雖然對于這個關鍵人物的角色層次設計并不豐滿，但是這也可能是多方權衡之后最好的選擇了。

挑戰冤假錯案題材 改編難度相當大

《不一樣的焰火》講述了這樣一個案件故事：海州市監獄駐所檢察官張文彪發現犯人張建平不配合管教，遂找到張建平了解情況，在聽完他對自己案件的陳述之后，張文彪也感到此案的關鍵證據并不充分，案情充滿疑點，決定幫助張建平張小寶叔侄向最高法院申訴。在歷經5年的努力和漫長等待之后，終于盼來最高法院的再審立案，促成了張氏叔侄的翻案，結束了10年的冤獄生涯。

片中的亮點在于檢察官張文彪敢于糾正錯案，堅守職業信念和忠誠履行職責。面對刑警隊林隊長拒絕對案件復核時，張文彪的一席話發人深省：“一個人被冤枉了，他的孩子父母親友們獎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們將會對法治公平正義完全失去信心。我們執法部門不能制造冤案，更不能沒有知錯就改的勇氣。正義和公平可能會遲到，但絕不允許缺席。我們都應該是司法公正的促進者。”這段臺詞正義大氣凜然，展現了一名執法監督者的勇敢、擔當和執著，也將我國“公平公開公正”的司法精神貫徹其中。

以往我國的法治電影大多走主旋律路線，正面人物設計高大全，情節表現手法生硬，價值傾向較為單一，且都是以普及法律知識，強化法治價值傳遞為主要功能。而源于真實司法案件改編的冤假錯案題材，更是以往很少涉及的領域。題材的獨特性想必也是《不一樣的焰火》受到戛納國際電影節關注的原因之一。

對于這類冤假錯案的題材，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專職副主任范子文在接受法人雜志記者專訪時坦承“改編難度相當大”，但是經過共同努力，最終成為一部深刻揭露人性、弘揚正能量的優秀作品。影片由國家廣電總局藝術處陸亮和著名導演陸天明評審，得到了著名電影評論家趙衛防的指導以及經過《檢察日報》的多次論證。

范子文認為，主旋律類型的法治電影也要按照電影藝術的規律創作，藝術性和思想性都要過硬，才能禁得起市場的考驗，程序化制作的主旋律電影已經不能滿足觀眾日益增高的欣賞需求。《不一樣的焰火》在題材的探索上還是成功的，為今后此種類型的創作積累了不少的經驗。“創作要本著藝術源于生活還要高于生活的原則，汲取生活原型中的經驗，但也要避免受到生活原型的局限，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創作自由，按照藝術規律去構建矛盾和沖突，達到法律的真實、生活的真實和藝術的真實三者的和諧統一。

對于度的把握，范子文表示，冤假錯案在現實中造成的原因多種多樣，很多錯案由于當時條件所限，比如技術條件達不到或是辦案人員的經驗等，所以呈現其中的復雜性十分不易，需要創作者的智慧。

關注現實矛盾 法治類型觀影期待高

以強調法律尊嚴，追求社會平等公平、捍衛合法權利為主要訴求的法治電影，在國外是電影市場上相當成熟的電影類型。這類題材事牽罪與罰、生與死，能夠最深刻揭示復雜人性，一向是電影創作的富礦。法治題材在關注現實方面，其實走在了電影創作的前列，為市場貢獻著無窮無盡的素材和靈感。這類題材反映當下社會較為突出的社會矛盾和焦點問題，代入感很強，與個人生活體驗緊密相關，因而受到普遍關注。觀眾不僅在意情節與過程，更關注結局與價值觀。創作者在表現具體細節時，能不能把握好分寸與尺度，都成為制作方對編劇和導演能力的考量。

高度商業化的法治電影在近幾年備受追捧。政府主導下的影視創作部門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完全按照市場規律運作的大制作中，一旦創作方案得到認可，政府有關部門也會給予作品最大限度的后方支持。比如，前年在票房和口碑上取得雙贏的電影《湄公河行動》就是出品方博納影業于2012年公安部通過競標方式，以2億元的好萊塢式大制作承諾獲得公安部門的認可，從而擊敗對手中影取得了改編權。片中出現的公安部大門、部長辦公室等場景，都是在公安部實景拍攝的。據該片的編劇透露，在創作過程中并沒有受到過多的制約和限制，“公安部反而要求創作者膽子再大一些，不要有條條框框”。所以，我們在影片中看到了好萊塢式電影的大場景和高科技的武器裝備，也看到了每個角色里的人性力量。

文化評論人韓浩月在對近幾年幾部影響頗大的法治題材電影的觀察中談到，這一領域的作品正在向兩個方向發展：一是延續以往法治電影的格調，不掩飾自己的主旋律訴求，但會通過灌注大量商業元素，提升此類電影的藝術品質。這個類型的代表有《解救吾先生》《湄公河行動》；另一個方向則是大量使用文藝元素對法治題材電影的傳統進行顛覆，把主旋律訴求深藏于影片的文藝氣質之內，通過含蓄的手段探尋法治精神的內核，比如《白日焰火》《烈日灼心》《十二公民》等，還有一類解讀的空間比較大，類型指向多元化但具有法治含義的影片，如《老炮兒》《我不是潘金蓮》。

相對于虛構題材來說，，源于真實司法案件改編的影視作品駕馭難度比較大。中國影協秘書長饒曙光曾經說過：“根據真實案件改編的電影，涉及哪個領域，就由哪個領域來把關。比如涉及公安，公安部門要把關；涉及法院、檢察院，相應的部門也要把關。這些部門主要是從專業角度為電影把關。”因此，這類題材必須在專業部門的指導、評審和論證之后才能最終確定方向，還要注意把握案件和電影的關系，平衡真實與虛構之間的尺度，權衡警察、罪犯、旁觀者、媒體等主要元素的比重，這些都需要編導人員具有成熟的經驗和技巧。

但是，難題不一定是障礙，有時也是一種動力。國產法治電影要想突破，需要勇敢的嘗試，用扎實的作品消除質疑，贏得觀眾的尊重。事實也證明，優秀的改編和創作一定可以得到觀眾認可。

著名的“白銀殺人案”，此案還未正式進入審理階段，公安部親自掛帥的金盾影視中心以及導演陸川都在第一時間宣布要改編為院線電影。2年前《時尚先生》雜志的一篇非虛構特稿《太平洋大逃殺》也被樂視影業以100萬左右的價格搶先收購，高群書導演也宣布要拍攝同名網絡大電影《太平洋大逃殺》，反映出影視圈對優質涉案IP資源的饑渴和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