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建溝通橋梁 化解市民矛盾 北京衛視如何《向前一步》

白鴿

《向前一步》是北京衛視6月29日起周五晚間黃金檔推出的一檔社會民生類節目，打造了城市管理者與普通百姓面對面對話的公德課堂。節目自播出以來，引發不少社會關注。節目調解的主要領域包括北京老舊小區的物業問題、拆除違建問題、騰退補償問題等，在主持人和城市溝通團專家的協調下，幫助不少市民化解了心中的矛盾。在周五電視熒屏娛樂節目扎堆的現狀下，社會民生類節目如何成功突圍？

社會民生類節目怎么做到關注時代，溫暖人心？

北京衛視副主任、《向前一步》監制邵晶，節目制片人李蕭給出了答案——

第①步·講法

法律專家調解

提升市民公德意識

北京衛視副主任、《向前一步》監制邵晶介紹，節目旨在建立公德意識，普及公共價值，構建公共情感，解讀公共政策，最大程度釋放公共政策的善意，讓市民成為公民。節目選題來源于城市進程中亟待解決的熱點、難點問題，通過普及公德意識，借助精治、法治、共治產生的社會正能量，化解分歧，達成共識。節目構建多維交流的溝通平臺，由城市規劃專家、人民調解員、心理專家、法律專家等組成城市調解團，每個人用獨特的表達方式，在真實的語境下，進行觀點的對撞和交鋒，尋求最大限度的理解和共識，從而提升市民的公德意識。

邵晶告訴記者，“節目播出后，有不少同行來問，拆遷的題你們都碰，尺度不小n阿。這是所謂的‘話題禁區，關鍵是你能否懷著一顆正能量之心去做。其實我們有時候老在討論，為什么一件公共政策的出臺，會有老百姓不理解，我覺得或多或少都有傳播手段出現的問題，如何一個政策提出來了，沒有解讀，沒有人性化的、形象化的分析，難免會有老百姓不理解或者產生誤解。如果我們的政策，受眾感知是‘零，，這顯然有違政策制定者的初衷，更不利于政策的貫徹執行。《向前一步》是國內第一檔促進人與公共領域溝通的公德節目，是中國電視熒屏上第一個公德課堂。其實我們每天在刷朋友圈、看微博中有很多突發公共事件，是對公共政策的一種歪曲或者說一種放大，出一個小事就會燃燒到全國。以文物騰退為例，《向前一步》中，當我們用多個維度向百姓解讀清楚了怎么選評估公司、為什么周邊地區的評估價格不是傳說中的30萬、您家的評估價格到底是依據什么法律算出來的之后，我們發現，當事人是可以理解并支持的。而這位阿姨，之前連節目都不肯上，之后現場就簽了約。可見破除謠言、政策能見度是多么可貴。我覺得政策也需要能見度，政策不能只是說從上而下的瀑布式的傾斜，應該有一種能見度，讓見到的人明白他的生動、細節和可能。所以《向前一步》這樣的節目，要更好地起到搭建橋梁的作用。”

解讀公共政策

普及公共價值

節目制片人李蕭表示，《向前一步》是通過法、理、情三個維度來進行調解的。他強調：“法理情的順序不能亂，一定是先說法，再說理，最后才是情。服務百姓，還真的是要靠人文的關懷和有誠信才能的人士交往。法就要有明晰的法律法規政策，理就要求有清晰的是非；情其實是人陛也是情感。法理都是要為廠情感橋梁的搭建而服務的。因此，我們需要一個多方面有著強大知識的城市溝通團，在遵法、懂理、講情上都能找到清晰的依據和有效的說服力，力求構建一個公正、公平的溝通平臺。”

談到這檔節目的創作初衷，節目制片人李蕭坦言：“目前節目調解的主要領域還是個人和城市發展進程遇到的一些關鍵性問題，比如拆遷征收，文物騰退，老舊小區改造，小區物業自治，還有城市治理提升等公共利益與個人的利益發生沖突的問題等，比如開墻打洞，建立公共綠地，高架橋橋梁等。城市目前發展得很快，我們每一個人在城市的進程中都在不斷適應城市帶給我們的改革和變化，包括懂得城市發展而不斷修繕的政策法規，才能讓我們生活得更加美好。設立這檔節目的初衷，就是給更多的人進行公共政策的解讀，最大程度釋放公共政策的善意，重在建立公共意識，普及公共價值，構建公共情感。讓市民成為公民，讓我成為我們，讓孤島連成大陸。”

聚焦公共領域話題

創新傳播手段

《向前一步》定位于公德節目，區別于傳統的調解節目。對此，邵晶表示：“傳統的調解類節目以解決個體之間的財產和隋感矛盾為核心，突出的是人性與法治的關系。而《向前一步》節目推動的是個體與公共領域之間的對話，是以標志性的個體案例人手，聚焦群體關注的公共領域話題，服務的是一個群體，甚至可以說就是我們每一個人。所以這是一檔有家國情懷舍得感、民生政策解決類的節目，這個節目模式不僅是中國電視的獨創和首創，更凸顯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的時代特征和對城市發展的核心關注。從電視節目形態來講，從新聞視角來講，這到底是不是輿論監督的節目？或者說到了新的時期，我們輿論監督到底怎么做？不再是一個聚焦，一個批評那么簡單。我們現在輿論監督不太多，就是因為傳統媒體的傳播方式是一個回合的概念。說一個事，批評就是批評，表揚就是表揚，但是這個事的背后現在不是一個回合那么簡單，需要多個回合才能把一件事探討明白。所以就得創新我們的傳播手段。《向前一步》用一個系統的70分鐘，把這個回與合貫通起來。既有對某些釘子戶的曝光，更多的是對事件本身背景、政策、原因等多方面內容的系統整合。例如第一期節目，就從個人利益談到公眾利益，再到國家利益和民族利益。79歲的天壇公園總工程師徐志長介紹，此次騰退項目的目的就在于將天壇周邊簡易樓騰退后，露出天壇的壇墻，重現天壇整體建筑的宏偉與壯觀。老人在節目現場動情地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天壇的273公頃，仍舊像明清時那樣，完整地還給人民、交給世界。恢復天壇的歷史原貌凝聚了幾代中國人的夙愿。嘉賓對于天壇騰退項目大背景的解讀令李先生的態度逐漸緩和。原本對立雙方的各自訴求也找到了能夠重合的部分，那便是對于天壇、對于北京這座城市的感情與責任。在節目的最后，李先生交出了自家的鑰匙，為了天壇重現原貌做出了家國情懷與微小個體的和解。如果沒有70分鐘里回與合的處理，這種和解很難實現。”

第②步·說理

打造多元話語場 觸碰城市痛點

邵晶表示，《向前一步》是北京衛視自主研制的一檔節目，第一次把節目的錄制場景設置在籃球館中，采用用腳投票的方式，來實現這種溝通。節目演播室設在一個籃球館內，球場中線隔開了分庭抗禮的雙方，在開放、自由、平等的辯論互動中，節目中一旦一方被說服，便可以跨過分歧線，向前一步，表示矛盾得到解決。100名市民，7名溝通團成員，節目在人物設置上構建起多維關系，利于形成多元的話語場。

“這個在籃球場中構建的由不同階層組成的話語場，靈感來源于電影《十二公民》中，來自社會不同階層的陪審團成員在倉庫內討論案件做出一致裁決的場景，其實都是一樣的公民課堂，以公民說服公民的方式，把問題掰開了、揉碎了，放到臺面上講清楚，在全面還原事件本質的基礎上進行溝通對話，最終通過充分辯論獲取一致意見，這個過程同時也是對公民普及公共價值、建立公共意識、構建公共情感的過程。我們圍繞籃球場這個場景，以籃球比賽為原型，設置了快速攻防的節目架構。每期節目至少要圍繞“當事人”的訴求，設立8到10個以上的攻防場景。有的當事人一期比賽要跨3次以上線。這幾個階段，相當于你們在籃球場打的是上半場、下半場和加時賽，所有的比賽即使比分打平了，但最后一刻是需要加時，要分出勝負。還是在分出勝負，所有人物的加入包括官方、民間、傳媒、法律層面的人士的加入，讓這樣的話語場成了很生動的眾生態，它加大了所有人對真實性的認可。”邵晶坦言。

談到《向前一步》節目的最大魅力，邵晶坦言：“《向前一步》中，有三年未拆遷的釘子戶，有21年不交物業費導致小區被物業棄管的居民等。《向前一步》敢于觸碰這些城市痛點，為了解決而傾盡全力。這就是敢于碰硬的決心。在敢于碰硬的同時，《向前一步》也凸顯情感的柔軟和人性的向善。好的節目一定要給人出路。欄目組在堅決貫徹政策，一把尺子量到底的同時，也會為很多問題的解決設置情感的‘緩沖區，讓尖銳的矛盾可以實現‘軟著陸。我們曾經給必須要搬走的燒餅鋪找投資商找鋪面；幫文物騰退要搬走的阿姨找工作；幫一樓拆除違建的居民搭建小區綠籬等等。處理好了硬與軟的關系，節目才有了公正的立場，而公正是對公民權益最大程度的維護。”

深入調查功課 尊重每個人的故事

邵晶表示，“做民生類節目離不開兩個字，第一個是勢，第二個是事。當前中國正處于社會轉型發展的重要時期，《向前一步》的選題都來自于城市發展與社會轉型過程中出現的難題與矛盾，如拆遷、棚改、文物騰退、老舊小區改造等等。這就是‘勢，也是我們電視人應該關注的火熱的生活。如何讓市民成為公民，正確理解并化解這些矛盾，這就是我們要圍繞‘大勢所做的‘事情。不讓老百姓把這些與生活息息相關的事弄明白了，北京城市建設的大勢就很難順暢推動下去。這也是《向前一步》圍繞‘勢所做的‘事。

李蕭補充說，“這是史上最難調解的節目，你信嗎？因為它是史上首檔公民與公共領域對話的調解類節目。最大的難點就是它的真，結果是我們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調成或者調不成，我們不知道，但是當然還是調成更好。付出的代價都會很大，我們常常和當事人的溝通甚至要一個月之久，當事人經常反復。調查要做很多功課，因為涉及的方面很多，能成為釘子戶的一定是有各種問題需要幫助和解決，但是這種需求是否合理？暫且擱在一邊。我們尊重每個人的故事，更愿意去傾聽；與此同時，街道的工作之艱難遠非我們想象。能做公務員的都不是一般的人。拿著微薄的收入，受到的各種冷言冷語。不接觸不知道，其實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第③步·通情

邵晶：把剛性調解節目做成人文關懷節目

邵晶表示，在講法理的時候，最終要落到情感的感化中。“例如《天壇的心愿》中，李凌飛脖子上母親送給他的項鏈成為化解他心中的堅冰，最關鍵的一把鑰匙。我們的情感是家國情感角度的大情感，是從文化情感、歷史情感和親情情感，三個角度去化解這個社會矛盾，這個是別的調解節目中沒有的。最后出現老工程師的時候，說到天壇對于北京來講有多重要，天壇南里小區最后會變成一個綠地。從文化、歷史、親情這三個角度化解當事人內心的堅冰。把一個附陛的調解節目，做成充滿人文關懷的幫忙節目。在個體與公共領域的對話溝通中，實際上個體容易顯得弱勢，容易在溝通中顯得力量不均衡。因此，我們在節目中，特別注重“強者示弱”，就是政府的工作人員一定在有理有據的基礎上態度柔和。我們通過紀實拍攝的方式，展現政府工作人員征收工作的真實狀況，例如一天敲多次門最后吃閉門羹，依然要哭著笑著給人賠不是。在社會矛盾和危機事件面前，政府其實反而是弱勢群體，我們要通過最真實的方式，把這種隋形表現出來，從而達到力量的均衡和平等。”

邵晶告訴記者，北京衛視是個只有200多人的團隊。《向前一步》在創作之初，只有四位核心導演。節目的組織策劃難度很大，尤其說服當事人到現場，更是無比艱巨的任務。她坦言：“我們睛第一個當事人來到節目時，導演到當事人家里請了九次。但做節目沒有任伺捷徑可走。《向前一步》是一檔在奔跑的節目，不同于綜藝領域奔跑，民生的奔跑是潛藏在冰河之下的，可能厚一點，冷一些，寂寞一些。但是乙是火熱，也是職業之溫度。而這種溫度，是做—切節目之信心。”

李蕭：最觸動我的是北京人的局氣

說到情的部分，李蕭感受頗深：“最觸動我的，還是人性。當個人放棄自己的利益與大趨勢求同的一瞬間是很讓人動容的，就比如天壇的李凌飛在知道天壇以及中軸線申遺的大背景之下，做出小我的讓步，向前一步實際是他的大格局；華康里的劉阿姨在懂得街道的工作損失20多萬獎勵金的情況下勇敢地走出華康里開始新的生活，這一小步的改變和舍棄，靠的是北京人的局氣，換來的是老北京城的古都風貌……，這是節目中最觸動我的地方。其實，所有有效的路徑全部都是要靠經驗累積出來的。到現在我還沒有找到特別有效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說有效，就是這個平臺了，因為這個平臺能解決的一年、兩年、三年甚至10年、20年公民與公共領域間的矛盾，我想更多歸功于的真情和耐心。節目組做的工作已經不單單是做節目本身，還有更多的群眾工作是需要我們的導演親力親為的。為了說服一個當事人來現場，我們要去10次甚至是20次；為了給政府的基層工作解決實際困難，我們要想出很多解決問題的辦法出來，不斷地征求民意，這些問題的解決都是實打實的，而不是作秀，因為每一個問題的產生和個人的利益都息息相關，容不得半點假。人性，很難掌控。但是我們必須能慧眼識珠，我們必須能找到那些人性中共性，人性中的閃光點才能成為當事人。比如，李凌飛懷念他的媽媽，作為導演我感同身受。他不跟弟弟爭房的仗義讓我看到的是一個北京人的局氣跟厚道，還有善良。這就說明這個人本身不差勁，不要被釘子戶的假名遮掩了一個人最真誠的一面。”

【記者后記】作為電視節目生產者，北京衛視能夠扎根于火熱的生活，能夠無愧于這個時代，是創作這檔節目的初心。《向前一步》的嘗試是成功的，在電視媒介的平臺上搭建起了一個公民課堂，有益于人們建立公共意識、普及公共價值、構建公共情感，讓市民變為公民，將孤島連成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