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春天

貴州◎王吉軍[回族]

掙脫一冬冰雪的束縛后，草們慢慢伸直腰板，在暖暖的風里，向每一瞥投向自己的目光點頭，搖擺著千嬌百媚的身子。

犁鏵親吻著黃土地，犁痕清晰如父親手掌的紋路。陽光照射著嫩葉，父親和牛兒的身影，映在嬌嫩的柳葉上。他的三月，牛兒飽含熱情，在吆喝聲中邁進春忙。

雪不忍退出老家的山頂，她還想要飽嘗人間春色，以待再次光臨村莊時更加嫵媚。

春風溜進院子，輕輕撫弄母親額頭的鬢發，送兩三只蝴蝶落入菜花深處。祖母倚窗眺望的樣子，不知落入誰的畫框，水墨丹青里，她的青春再次洋溢。

這些年，老家的菜花香，治愈了我的空寂、落寞、抑郁，也治愈了她的鄉思。

衷心感謝這些翩翩起舞的蝴蝶兒！沒有它們的牽引，還不知徒行于野多少時日。

無需破帽遮顏。在菜花林中，每一只蝴蝶都懂得春天之于漂泊者的意義。我是追隨蝴蝶的身影，誤入菜花林的，卻無意中撿起丟失在喧囂都市里的視覺審美。

漫山遍野的芬芳喲，不正是夢尋千百度的小清新么？

菜花怒放著。將要和心情一起燦爛下去！

六十歲后，他只能守著漸漸歪斜的老屋，喝著聽說可以緩解思念、疲勞的老苦茶。他就這樣一杯一杯地喝著，慢慢計算著子女們說過的歸期。

我是沿著父親的犁痕，朝著山外走出去的。沒有行囊，沒有愁腸百結、淚流滿面的道別和深深祝福。

父親的犁痕里，我的腳印或深或淺。而破舊的屋檐下，祖母仰望天空的樣子，自成一方風景，美了游離于城市與鄉村的我們！

只能和幾朵神色消瘦的杜鵑面面相覷。那些枝丫正朝著天空生長，陰翳我的睡意。

天空空闊。炊煙纏繞著房舍，瓦片上，村莊已成一幅剪影。流水淌過午后，點點水聲中，能辨別蛙鳴蟲吟、松嗚樺噓、草呼簾語……

鳥啼沖淡黃昏。

磚瓦安詳地躺在霞光中，麻雀叫著叫著，月光就落下來，砸碎某些人的閑情逸趣。桃紅柳綠涂改了村莊的年輪，窗玻璃不再如冬天隱晦，反射著燦爛的春光。孩子們也不再借屋檐躲藏童年，他們把父輩的囑托放置在明凈的窗臺上，任憑春光涂染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