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理想

□沈秋偉

書生理想

書生要在書中開礦

尋寶圖上畫滿金銀珠寶

書生開挖了許多書山

到頭來雪落荒原心茫茫

書生就在陋室的四壁開窗

好讓狐貍精進出自由

好讓血脈平順，情事順暢

書生還想在屋頂開個天窗

期盼仙女像雪一樣

自由下凡

潔白的衣袂在夢中飄渺

天一亮，夢長翅膀飛了

書生才覺天寒屋冷

他從自己的骨頭里依次抽出

甲骨，金石，報國之志

用磷火點燃，取暖

并試圖溫暖整個天下

君在那頭淺笑——贈無錫詩人JL

我有弁山的粗獷

君有蠡湖的婉約

隔著這一灣淺淺的湖水

我隱約看得到你巧笑倩兮

詩經的魅正在笑里擴散、放大

隔著這一灣淺淺的湖水

我向你誦讀秦時明月漢時關

西山、東山，還有大小雷公山

紛紛開始焦躁不安

噼里啪啦一陣狂風

紛紛落英都被季風掃成一堆零落的詞牌

隔著這一灣淺淺的湖水

最適合聽你軟軟的吳語說著風情

當唐詩太過癲狂

而宋詞太多脂粉

唯有你美妙的文字貼水而歌

最適合蒹葭、白鷺和微茫的歲月

這個春天

蝴蝶再一次從山茶花上空飛過

卻能避開一場隆重的花事

我在此岸爛漫

而君在那頭淺笑

轟然而飛的柳花

正在襲擊我所有的詩行

新年是條蛇

新年，是一條意義之蛇

它蛻去了時間的殼

殼上斑駁的鱗片已經翼化

每一片都有數兆以上的記憶

記著痛，記著笑

記著風中的寒顫

記著水里游魚的孤獨

記著斷橋的重逢與分別

它蛻去了時間的殼

從時光編織的暗洞

鉆出了新的軀體，以及

鮮嫩如初的憧憬

處子般的羞澀將與雪一起融化

很快，春天款款

大地分泌著春泉

憂傷分泌著詩歌

遠方分泌著隔世的思念

它蛻去了時間的殼

這盤古以來的游戲

如今再一次重演

年，這條蛇活得太長

臺詞千載不變，又百念不厭

而我內心的獨白漸漸遼闊

今天，新蛇出洞

復又鉆進了我的詩行

在語言的制高點上

君臨這蒼涼的天下

失眠

黑夜是一座富礦

我用失眠這把鏟子

私采盜挖

一鏟即鏟痛了兩岸的猿聲

猿叫得更加凄厲

再一鏟鏟著了活著的甲骨

詩的血脈依稀可辨

我不敢再鏟了

如果鏟著了祖國的龍脈

那沉睡著的龍吟虎嘯

會不會把我一口反噬

讓我的骨頭變成

新的甲骨

衰朽的事物

那些衰朽的事物

都具有落花的性格

前世風光

今世感傷

那些衰朽的事物

與我們隱秘的心事

暗通款曲

無限眷戀

它們私藏一把固執的琴

在寂寞無邊的時分

琴聲悠悠

流水淙淙

那些衰朽的事物

一起發出幽靈般的合唱

抄襲

我的詩都是抄襲之作

抄襲詩經的花香

抄襲楚辭的華彩

再喝兩口樂府的清風

在唐宋的碼頭醉得不成體統

我的詩都是抄襲之作

抄襲鳥鳴與蟲吟

抄襲秦時明月漢時關

抄襲你臉上微笑撩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