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自認制度

■南 燕／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

一、自認的概述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八條是我國第一次從立法層面規定了自認制度，在訴訟中，一方當事人就對方當事人主張的對自己不利的事實予以承認的聲明或表示即自認，自認包括明示自認和默示自認兩種情形。在司法訴訟過程中，對方當事人主張的于己不利的事實，自認方會盡力舉證反駁對方當事人的主張，從而避免自己承受不利風險，若自認方自認，法院會尊重自認方的主體性，自認方不主張舉證質證，法院自然不會就自認事實展開舉證質證和辯論環節，即自認事實直接可以作為裁判依據。

裁判的目的在于定紛止爭解決糾紛，法官必須在“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基礎之上做出合理判決，但訴訟證明是回溯性證明，他向證明，并且證據流失不易保存等原因，導致不可能所有案件事實都能清楚明白，還原案件本真，因此法官基于無爭議事實做出裁判即可，不必要真正還原事實原貌，也不可能還原事實原貌。自認事實與案件真實之間存在張力，自認事實不是案件事實，也不是接近案件真實，但法官必須認可自認事實，以自認事實作為判決依據，盡管法官認為案件事實并不是自認事實所表述的權利義務關系，但法官只能按照自認事實裁判，尊重當事人自認，排除法官自由心證，原因在于自認是當事人自愿行使處分權的結果，當事人雙方對自認事實無爭議無辯駁，法官應據此裁判，符合案件當事人的內心訴求。

二、自認的構成要件

（一）自認必須在訴訟中做出

自認必須是在訴訟過程中做出，包括起訴狀、答辯狀、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階段以及上訴和再審等訴訟過程中，訴訟外的承認不構成自認，訴訟外的承認視為證據，可以在法庭上質證辯論，不屬于自認，不會產生自認的法律效力。

（二）自認是當事人有關具體事實的陳述

案件事實紛繁復雜且相互聯系，但并不是所有的事實都屬于自認范圍，當事人自認的事實僅限于案件主要事實，此等事實一經自認即產生約束力，自認事實僅限于案件事實，如果對法律判斷和經驗法則等予以自認，并不會產生自認的效果，因為其不屬于自認范圍，當事人的自認不會約束法官。

（三）自認是當事人所做的與對方當事人事實主張相一致的陳述

陳述的一致性是指雙方當事人對自認事實陳述一致，無爭議無矛盾。

（四）自認是一種對自己不利的陳述

“于己不利”是自認的構成要件之一，對于“不利”的認定，屬于法解釋學的范疇， 需要運用解釋學技巧予以規范，“不利”的具體認定標準眾說紛紜，有“證明責任說”和“敗訴可能說”兩種，證明責任說認為不利的事實是指對方當事人負有證明責任的事實。對他人負證明責任的事實為承認，導致其舉證責任的免除，即為對己不利。敗訴可能說認為不利的事實是指依據其陳述可能使自己獲得不利益判決的事實，這種不利益不限于絕對的不利益，即并非要求全部不利益或者自始不利益，可能其陳述部分對己有利，部分不利，或在陳述之時有利，其后轉為不利益。兩種學說各有利弊。敗訴可能說避免了證明責任的分配問題，但對當事人自認時，對當事人是否不利不易掌握。證明責任說關于證明責任問題雖然復雜但在于其標準比較客觀確定，易于掌握，所以應當在司法實踐中貫徹此種做法。

三、自認的法律效力

（一）對方當事人的免證力

自認是對方當事人對于己不利的事實主張予以承認認可，雙方當事人對于自認事實表述一致，無爭議無矛盾，雙方當事人對自認事實已無爭議，對方當事人也無必要就自己的訴訟主張提供證據給予證明，因為對方當事人認可具有比證據更強的說服力，即卸除對方當事人的證明責任，法律上的“強力推定”。

（二）自認方的束縛力

自認對自認方的法律效力在于一旦自認做出，自認方必須接受自認的法律效力，受自認事實約束，法官必須依自認事實裁判，對方當事人對自認產生期待信賴，所以自認方除非依法定理由、法定程序不得撤回自認。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八條和第七十四條，只有此三種情形可以撤回自認，第一，法庭辯論終結前，對方當事人同意撤回；第二，自認人是在受脅迫或重大誤解的情形下做出自認的；第三，自認人做出自認后反悔的，并提出足以推翻自認的相反證據。對于后兩種情形，需要自認方提供證據予以證明，法律之所以對自認的撤回規定如此嚴格的條件在于誠實信用原則、禁反言原則的規制，誠實信用原則要求自認方必須誠實、善意地為訴訟行為，不得出爾反爾。

（三）法院的約束力

法院調查事實僅限于當事人有爭議的事實，無爭議的事實沒有調查的必要，否則只是司法浪費，自認事實屬于雙方當事人無爭議事實，法院自然沒有理由進行職權調查或者組織法庭辯論質證，自認是自認方處分權行使的結果，自認方對于不利于己的事實的承認屬于主體的自我歸責，屬于雙方當事人自己權利管轄領域，法院不應以國家權力介入其中，應尊重當事人的事實選擇，法官應當依據自認事實裁判，盡管有證據能夠證明案件事實并非如此，法官也應當采信自認事實。

參考文獻：

［1］宋朝武.論民事訴訟中的自認［J］.中國法學,2003(02).

［2］徐媛媛.淺談限制自認制度［J］.法治視野,20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