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

1.禮堂 日

寬大的禮堂座無虛席，一場激烈的比賽正在緊張進行。白雪會計師事務所正在舉行會計技能競賽。比賽在紅隊和藍隊之間進行。

藍隊以張悅為代表，紅隊以徐輝為代表。

雙方比分不斷上下交錯，一時難分勝負。

一旁觀戰的領導、同事們時而屏住呼吸，時而歡呼加油。

大屏幕顯示比分為24平。

主持人：這是本次決賽的最后一個問題，請看大屏幕。下列各項中，屬于公司章程可以自行規定的權利有——A……

張悅猶豫了一下，隊友小聲說：AC。

徐輝大聲搶答：AC。

主持人：回答正確，紅隊獲得最終勝利！

全場一片歡呼。紅隊雀躍慶賀。

主持人：我們有請遲主任講話。

遲主任：這次比賽是鍛煉隊伍的比賽，是成功的比賽……

(黑場)出片名：熟悉的陌生人。

2.公司走廊 日

比賽結束，同事們議論著、緩慢走出禮堂。有人低聲地埋怨著張悅太慢，本來他可以獲勝的。

徐輝和隊友們胸前掛著紅花，躊躇滿志地走出禮堂，小聲交流回味著比賽的細節。領導們過來與他們握手祝賀。

3.辦公室 日

遲主任推門進來，大家向他問好，兩個年輕人連忙起身給主任倒茶。

遲主任接過茶水：今天的比賽大家辛苦了。紅隊獲勝，大家祝賀！

同事們鼓掌。

遲主任：我們要從中選拔出未來的副主任。徐輝、張悅你倆是發小，工作上可要公平競爭……

徐輝抬眼偷看了一下隔壁桌的張悅。張悅在聽主任講話，并沒有注意到他。

遲主任喝了一口水：我下午要去廈門出差，得三四天能回來。最近我們不是在做美琳的賬嘛，他們要的比較急，大家加班，兩天內把它弄出來。美琳計劃上市，大家務必細心細心再細心，不能出現任何問題！

4.食堂 中午

張悅一個人在食堂吃飯。

徐輝和隊友打完飯，端著托盤找桌子。他看到張悅在不遠處，就和隊友一起走向張悅。

徐輝在張悅對面坐下來，極力掩飾興奮的心情，努力露出謙虛的樣子，解釋說：其實，你們已經答對了，是我回答得快。搶答，搶答。

張悅很平靜地吃著飯，淡然地應著。

徐輝和隊友們尷尬地夾著飯菜，相互看著又把目光落在張悅臉上。

張悅慢悠悠地：C選項在學術界是有爭議的。

徐輝和隊友敷衍地點了點頭。

一個隊友小聲地：現在法條就是這么規定的。

徐輝對張悅說：下班一起走吧。徐老師(徐輝的父親)想你了。

5.徐輝家 傍晚

徐輝的父親圍著圍裙把菜端上桌，他擦著手問：張悅到哪了？

徐輝沒有正面回答，提示父親：爸，你到時安慰一下他，他這次很有可能落選副主任，心情不好。

爸爸：你們倆一起長大，你還不如我了解他。他的脾氣我知道。

徐輝：要是我落選了，我肯定受不了。

徐輝爸爸想說什么，門鈴響打斷了他。徐輝急忙起身開門。張悅進來，徐輝主動把胳膊放在張悅背上。

張悅開玩笑地看了眼徐輝：做了什么虧心事？

張悅對徐輝的爸爸說：徐老師，我買了條護腰。堵車，來晚了。試試大小合適不？

徐輝爸爸在鏡子前面試著護腰，自言自語地：輝兒生下來就沒了媽，悅兒他媽一邊摟著輝兒，一邊摟著悅兒。一邊一個孩子喂奶。后來沒奶了，就都喝羊奶。

徐輝吃了一個草莓：酸！

徐輝爸爸：不錯，合適！來吃飯！喝兩盅？

6.辦公室 中午

中午下班的音樂響起。大家放下手上的工作，準備吃午飯。張悅和徐輝還在忙著，一時沒有去吃飯的意思。

同事小王問徐輝：徐哥吃什么，我給你打了帶來。

徐輝：不用，我馬上過去。

張悅接了個電話，起身離開了辦公室，辦公室就剩下徐輝和小王了。

小王對徐輝說：徐哥，我這有老家的特產，你嘗嘗。

小王說著從桌子底下拿出兩個鐵盒的竹葉青，不由分說快速塞到徐輝的桌子底下。

徐輝說：嗨，兄臺！咱倆還客氣！走，一起吃飯。

7.徐輝臥室 夜

徐輝滿面通紅，明顯喝大了。他一手摟著張悅，一手握著啤酒罐(拖著腔)：男人不當官，枉在世上顛。我要是當了副主任，你可得支持我。

張悅看了一下手機：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張悅剛放下手機，手機響了，是一個同事打來的，說剛剛發現美琳的一個賬目對不上，問怎么辦。

張悅對著手機說：我馬上過去。(跟徐輝說)走吧。

徐輝揮著手：我不去了，你們干吧。

8.白雪公司 夜

張悅急忙從出租車上下來，沖進電梯，快步跑進公司。

辦公室里，同事把賬目交給張悅，他們開始工作起來。

美琳報過來的數據和賬單上的數據始終對不上。張悅仔細核對賬目，一時發現不了問題所在，他感到十分不解。

張悅馬上給遠在廈門出差的主任打電話匯報情況。主任在電話里讓張悅抓緊處理。

張悅打電話給徐輝，電話沒人接聽。他拿著電話自語：這個徐輝，不接電話……

張悅給另一個同事打電話，同事在電話中說是不是資料庫中的數據沒有拷貝完全。

資料庫里，張悅發現有整整一個賬本沒有拷貝過來。

墻上掛鐘的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

張悅打了幾個電話，只有一個新來的同事愿意過來幫忙。

天快亮了，張悅和兩個同事還在把遺漏的賬目數據一頁一頁地補充進來。

9.城市路上 晨

天下起了小雨，城市變得泥濘不堪。

徐輝駕車堵在路上，著急地摁著喇叭。

10.白雪公司門口 晨

同事們甩著雨傘，進入大廈一樓大廳，排著長長的隊伍等電梯。公司逐漸忙碌起來。

11.辦公室 晨

小王一邊匆匆推門進來，一邊喊著：悅哥悅哥。

張悅和兩個同事正在核對賬目。

張悅頭也沒抬，快速地：快，還有時間，九點就能做完，盡快給美琳送過去。

小王問：你這是一張一張抄上去的嗎？

張悅：是的。

小王用紙巾擦著臉上的雨水：等等，我先去個洗手間。

12.公司走廊 晨

徐輝一邊快速地走向辦公室，一邊接著電話：好的好的，主任，我和張悅我們一起在做著呢。

徐輝加快腳步。

13.辦公室 晨

徐輝推開門，同事們都圍在張悅旁邊核算賬目。

徐輝緊忙過去問：人工核對是嗎？

一個年輕同事一邊忙著，一邊解釋：來不及掃描了，馬上就做好。

14.美琳公司大廳 晨

于總和公司高層快步走入電梯。

15.電梯內 晨

于總問助理：正常？

助理回答：正常。不過，現在白雪那邊的數據還沒有傳過來。

于總抬手看表：那就是不正常！好，還有20分鐘。先迎接證監會孫總一行，大會議室準備。

16.白雪公司辦公室 晨

辦公室里忙作一團，忽然刺耳的電話鈴聲傳進來。大家愣在那里，不知道這個電話應不應該接。

張悅平靜地接起電話，是美琳公司打來的。

張悅沉著地：我們會按時提交的，您放心。

張悅放下電話。

小王：還有最后一個賬單！

17.美琳公司會議室 晨

于總和證監會人員各自落座，寒暄問好。

于總側臉和秘書對視了一下，秘書點了點頭。

18.白雪公司辦公室 晨

電腦屏幕上顯示數據傳輸的進程，幾秒鐘的時間顯得如此漫長。隨著一聲提示音，電腦顯示傳輸成功。

大家終于放下心來，幾個年輕的同事激動地做了一個小小的慶祝動作。

小王回頭發現，張悅想起身，沒有完全起來，胳膊支在桌子上。

19.白雪公司辦公室 中午

中午下班的音樂響起。大家放下手上的工作，準備吃飯。

徐輝招呼大家：我請客，去吃火鍋，我約個包間。

大家歡騰起來。

徐輝：特別是張悅，哥們兒辛苦了！

幾個年輕的同事起哄說：徐主任就是豪邁！

大家興奮地準備去吃飯。

20.飯店包間 中午

火鍋在大家面前冒著蒸汽，徐輝像領導一樣招呼著大家。

一個年輕的同事：悅哥，我給你點贊，一夜沒睡，愣是把一本的賬單死磕下來了。

另一個同事幫腔：別看悅哥慢吞吞的，他就是適合咱這行。

張悅：慢不是優點。沒有錯誤的話，快豈不更好。

徐輝：別說了都，大家都辛苦了。晚上主任從廈門出差回來，就說是咱們大家一起連夜把這個活兒死磕下來的。

大伙連聲說：好的好的。

21.白雪公司 下午

下午下班的音樂響起。大家準備下班回家。

徐輝對張悅說：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感謝你熬夜為公司扛雷。

張悅疲倦地：困了，回家睡會。我先去個洗手間。

徐輝：行，我等你。

22.公司走廊 下午

張悅走向洗手間，遠遠看到遲主任在和一位同事在走廊那頭說話。

張悅正要拐進洗手間，遲主任跟他打招呼：張悅你過來一下。

那位同事離開，遲主任對走過來的張悅說：這一次多虧你，要不然我們的損失不可估計。我剛才跟公司領導層請示過了，大家一致任命你作為核算辦公室的副主任，你們辦公室以后就由你來帶領了。

張悅一時反應不過來：嗯，那……

遲主任：我知道你的意思。徐輝是很積極，也很有能力。不過，他在責任心上……

張悅：我的意思是我不會當領導……

遲主任：以身作則就是最好的領導，沒有技巧。明天周五大會上我們宣布任命，今天跟你打個招呼。

23.辦公室 下午

徐輝挎著雙肩包走出辦公室，恰好看到張悅和遲主任在走廊深處交談。他馬上退回辦公室，側耳聽，想聽他們說什么，卻一點也聽不到。徐輝在辦公室里打轉，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連忙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地摁著鼠標。

張悅進來，徐輝抬頭看了一眼張悅。

徐輝：主任回來了嗎？

張悅：回來了，剛才碰到我了，跟我說了這次加班扛雷的事兒。

徐輝一直摁著鼠標的手忽然停止了。

張悅在自己的工位上慢慢坐下來。

片刻，徐輝才緩過神來，強忍著自己的情緒，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就這樣坐著一會兒。

徐輝慢慢站起來，背上雙肩包走向門外，張悅像做錯了事情一樣跟在后面。

24.辦公室 晨

張悅推開辦公室的門，幾個同事已經早早地來到了辦公室。

大家看到張悅進來，都沖他點頭問好。

一個年輕的同事：張主任來這么早。

張悅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來，發現徐輝的位子空著。

這時，有同事過來給張悅倒水，他推辭著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另一個同事：張主任，這是我老家的特產，您嘗嘗，明前茶。

25.辦公室 下午

徐輝一天都沒來上班。

張悅打了電話也沒有人接，短信也沒有回。

整個辦公室照常，同事們有時忙碌、有時閑聊，沒有人再提及徐輝，仿佛徐輝并沒有存在過。

26.徐輝家陽臺 夜

徐輝爸爸在陽臺上澆著花：徐輝這孩子從小心事重，你知道的。人一輩子啊，開心就好了。他沒事的。

張悅轉身告辭。

徐輝爸爸：悅兒，我理解你。

張悅停住，轉過身，看到燈光中的老人顯得特別孤獨。

27.辦公室 上午

張悅在工位上收拾自己的東西。

同事們一邊忙著自己的事情，一邊在說著祝賀的、有的是明顯恭維的話。

一個年輕的同事過來：張主任，您的辦公室我們給您收拾干凈了。這屋的凈化器也給您抱過去了，您先用著，等新的到了您再用新的。

正說著，徐輝推門進來了。

大家看到徐輝進來，瞬間安靜了，氣氛變得緊張尷尬。

徐輝走向自己的工位，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大家都很疑惑，看徐輝也收拾東西，不知他是升職了還是辭職了？有的人偷瞄徐輝，有的人偷瞄張悅。

張悅示意徐輝出來聊聊。徐輝看到了沒有反應，仍然在收拾東西。

一位管理人員進來對徐輝說：徐老師，你在資料室借的書還有三本沒有歸還，什么時間還啊？

徐輝：明后天吧。

管理員：今天還唄，既然來了。

徐輝：書在家里呢。

徐輝簡單收拾一下，在同事們的注視下，快速離開了辦公室。

28.張悅新的辦公室 上午

張悅走進寬敞的副主任辦公室，空蕩蕩的辦公室，桌上的白色凈化器特別顯眼。

張悅把紙箱子放下來，打開窗戶，外面的車流聲音一下子涌了進來。雨后的城市晴朗清新，窗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窗前的張悅忽然發現徐輝在樓下，抱著一個紙箱子，站在路邊等車。

張悅剛想招呼他，突然意識到在這里他根本聽不到，欲言又止。

一輛車開過來停下，徐輝把紙箱子放在后備箱，上車離開。

張悅轉過身來，走向高背沙發椅坐下來。他發現對面墻上有一幅巨大的書法，寫著“馬到成功”，他苦笑了一下。這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然后聽到有人喊“張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