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勢家庭參與高校自主招生考試的劣勢分析與改進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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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部

自主招生制度不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引導中學教育走向素質教育，而且給予了高校選擇自身所需特色人才的機會和主動權，更重要的是也滿足制度設計的初衷——打破一考定終身僵化選拔模式的弊端，但是在實施的過程中，弱勢家庭卻因各種因素上的差異在參與自主招生中處于劣勢，被不公平對待了。

一、自主招生的發展歷程

高校自主招生歷經十七年左右的發展，是一個不斷探索并完善的過程。由初期試點到后來的全國試點，數量增加到上百所，并且質量也在不斷提高，招生選拔的規范性也在不斷增強。

(一)初期局部試點

2001年，教育部開始在全國范圍內選擇自主招生的試點省份和試點高校，教育的發展規模、整體水平和綜合實力穩居全國前列的江蘇省有幸被選中，綜合性的東南大學和理工類的南京理工大學、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成為首批試點高校。這三所高校在江蘇省高校排名中位居前列，每位競爭者都心向往之。經過一年的發展，江蘇省自主招生試點高校又新增5所。2002年末，教育部根據江蘇省高校的試點情況，召開關于高校實施自主招生的座談會，這意味著高等院校自主招生制度將要在全國范圍內大規模試點。

(二)全國試點

根據江蘇省試點高校的實施結果，并在總結成功經驗的基礎上，2003年2月，“教育部辦公廳正式發布了《關于做好高等學校自主選拔錄取改革試點工作的通知》，該通知從指導思想和原則、招生計劃、招生程序和制度重要性四個方面對錄取改革工作做了詳細的統一部署，教育部在全國范圍內共確定了22所試點高校，并在招生計劃中明確規定自主招生人數不超過年度本科總人數的5%”[1]。2004年試點院校增加到28所，并完善了推薦方式，由單一的中學推薦改為中學推薦和學生自薦相結合的推薦方式。到2005年，全國試點高校達到42所。

2006年試點院校數量進一步增加，突破性轉變是上海交通大學和復旦大學加大了面試在招錄工作中的作用，將面試作為選拔招錄的主要方式。這一選拔方式的重要轉變使自主招生的現實意義真正體現出來。

在接下來的10年中，試點院校數量不斷增加，到2016年我國自主招生院校的總數已超百所。在這期間自主招生的方式和內容發生了很多變化，高校招生的自主權也在不斷增強，可以說是一個持續發展的過程。不單單是追求院校數量的增加，同時也更加注重質量的提高。

自主招生作為高校選撥生源方式上的新生事物，從2001年部分省份試點到2003年全國推行，再到現在的眾所周知，就不斷飽受爭議，質疑和詬病自主招生制度的聲音就從未停止過。人們對它在改善高校生源選拔方式和內容上“委以重任”，又對其公平性抱有質疑。其實，任何新事物的成長都需要一個過程，我們應該對它持理解、包容的態度，給它成長的時間和空間。畢竟不管哪一方面的變革，都是為了讓其最初的愿景更好的實現，更好的服務于考生和社會，讓每一位參與者都受益。但事實上，在實施的過程中雖一直在保障教育公平，卻把弱勢家庭在這場競爭中的劣勢忽略了。

二、弱勢家庭參與自主招生的劣勢

弱勢家庭，指家庭中父母雙方均未接受過高等教育，文化資本積累不深厚，缺乏自主招生這一塊的社會關系和信息渠道、經濟狀況也不佳的家庭。他們在參與高校自主招生考試中面臨著諸多劣勢。

(一)模糊“綜合素質”下的劣勢

在界定招生對象時，近90%自主招生院校的表述為：“選拔政治思想品德合格，身心健康，綜合素質高，具有較強的創新和實踐能力”的優秀應屆高中畢業生。這確實取締了以往只以學業成績為唯一標準的招生錄取原則，轉向對考生“綜合素質”的考察，是高校生源和人才選撥制度上的一大改觀。

但是，這也帶來了一個很大的問題?！熬C合素質”是一個無法用科學的方法實行定量測量的模糊概念，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進行相對感知，其評價標準也相對比較隱晦。在普遍接受的意義上，可以認為它包含道德、思想、修養、能力、思維、特長等方面。在不同的時代依據不同的人才選拔標準還可以被賦予不同的內涵和意義，而就社會發展和時代變遷的規律來看，這種內涵和意義并不是弱勢家庭能夠預見的。“它難以名狀，只有那些擁有這種品質的人才能判斷、識別它”[2]，擁有那些品質的人才會成為標準的制訂者、評判者和選拔者。無可非議，在自主招生中，自主招生院校的標準制訂老師和評委老師是擁有這些品質的人，而且這種模糊性也給了評委老師更大的可操作空間。畢竟在唯一且可量化的評判標準下，人工的操作就很難將錄取權控制在某些人的手中了。

“一些人的社會出身決定了他們只能接受學校傳播的文化，而不能接受其他文化”[3]。這種所謂的“綜合素質”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去培養的，也不是學校教育能夠給予的，而是在家庭成長環境中不斷耳濡目染的結果。那么，在自主招生這場競爭中，對本來就缺乏教育資源的弱勢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二)考試內容劣勢

在更加重視思想道德素質、能力培養、個性發展等教育模式的引導下，自主招生的考試內容也更加側重對被選拔者綜合表現力的考量，在這個場域的競爭中，耳濡目染于多元文化交融的優越家庭背景的孩子比弱勢家庭的孩子占有更大優勢。在筆試中，半數以上的筆試題目超過學業大綱的范疇,偏向對知識面及創新思維的測試，弱勢家庭中的孩子由于生長環境、家庭氛圍等各方面的因素，不僅沒有機會接觸這一類知識、缺乏這一類資源，而且在這一方面的意識也比較薄弱，因此，來自弱勢家庭的考生在筆試中獲勝可謂難上加難；在面試中，面試過程注重對考生形象氣質、語言談吐、應變思維等方面的直接考察，以現代化城市中“精英”的標準去衡量參與競爭的每一位考生。毋庸置疑，這對弱勢家庭來講是缺乏公平性的。

“按有教養、出身高的人的淺薄涉獵來衡量小資產階級的價值體系”[4]，有些人毫不費力的就繼承了那些弱勢家庭無法掌握甚至沒機會接觸到的知識，再一次悄無聲息地將精英文化與學校文化的距離拉近。[5]

(三)信息資源劣勢

弱勢家庭中的考生由于社會關系的原因，不能夠對自主招生的相關信息做到全面、準確而又清晰的了解，甚至直接認為自主招生與自己無關，“自主招生屬于大城市中父母有錢有權的學生的事兒，無緣自己”、“這種近乎中彩票的幸運是不會落到我們頭上的，還是努力復習、踏實做題備戰高考來得實在”。當然，弱勢家庭中的考生也確實很難通過家庭爭取到自主招生的機會。

尤其是對一些具有濃重行業特點的學校，弱勢家庭中考生父母不能為孩子提供專業、學校、就業前景、自主招生流程及內容等各方面的信息，弱勢家庭在這方面有相關社會關系的也是少之又少。即使在孩子通過學業成績或其他標準的選拔后，獲得參加自主招生的機會，也不能為孩子提供相關且及時的幫助，甚至連有效的意見和建議也不能給予。從孩子那里第一次聽說“自主招生”這項政策的情況，在弱勢家庭中也不是少數。

連續兩年對某一專業自主招生的考生和家長做多次簡短采訪，數據結果表明，八成以上的被訪家庭直接或間接來自于考生報考專業所屬的專業領域，對所報專業和專業領域內的學校有比較詳細的了解。多數家長在接受采訪時提到，由于家庭成員或社會人脈資源在這個領域內，所以，不管將來就業還是繼續深造，選擇報考這個專業，相對來講都比較有保障；而少部分非此專業領域內的家長也表示，有親戚或朋友在該專業領域內工作，在幫助孩子做決定前多途徑、多方面考量過該專業的就業前景、升學信息等相關問題，該專業領域的工作環境和薪資待遇都比較稱心如意，希望孩子將來從事這一專業領域內的相關工作[6]；還有少部分家長表示，同事或朋友家的孩子參加過這個高校同一專業的自主招生，能快速的找到可以借鑒的有效經驗，就選擇了這個學校的這一專業。而弱勢家庭不僅家庭內部沒有能提供相關信息的成員，而且在社會關系中也缺乏這方面的信息渠道，所以，弱勢家庭參與自主招生時，在信息資源這一關鍵環節處于劣勢地位。

(四)經濟劣勢

由于路途費用、考試成本、選擇成本等各種外在因素，使弱勢家庭與自主招生之間產生了一種天然的隔斷和疏離，甚至有人感嘆“只有有錢人才能參與其中”。從高校自主招生制度的局部試點，到全國范圍內試點，再到全國正式推行，針對自主招生考生的輔導機構如雨后春筍般涌現，通過咨詢部分輔導機構發現，其收費標準普遍較高，并不是普通家庭能夠承擔的。這只是在各種考試規則透明、公開的情況下，經濟上的差異已經淘汰了一部分參與自主招生的弱勢家庭，試想如果這其中誠信機制不完善的話，考試成本將會再次增加。

三、改善建議

如何讓自主招生更好的實現制度設計之初設定的目標，真正的能被“委以重任”，同時又能保證對每個家庭的公平性是值得我們每個人深思熟慮的。

(一)選拔尺度多元化

自主招生，不是淺易地針對應屆高中畢業生中部分考生組織的一場單獨考試、降分錄取，更不是高校追求名利的手段、伺機自身宣傳的噱頭，而是一項關乎幾百萬考生命運、關聯國家人才選拔與發展的戰略性策略。不能用統一的標準去衡量所有的學生，因為不同群體之間可比性不高，更何況那種標準還是一部分考生沒有機會接觸和學習的。

在既要保證學校和社會對多樣化人才的需求，又要保證對每位參與者的公平性的條件下，運用定性和定量相結合、不同比重的方法，建立靈活、多元化的評價標準體系，對不同類型、不同家庭背景的考生運用不同的衡量標準、指標比重和選拔機制，進而選拔出每類群體中最優秀的被選拔者，而不是“一刀切”。

(二)傾斜資源與名額

我們所說的教育公平，并不是平均主義。弱勢家庭考生由于各方面的因素，在參與自主招生的過程中處于劣勢地位，根據“差別原則”和“機會均等原則”我們應該為弱勢家庭考生提供機會或利益上的“補償”，在不違背招生規則的情況下，將有效資源和名額適度向弱勢家庭考生傾斜，增加弱勢家庭考生通過自主招生繼續接受教育的機會。

(三)輿論監督使選拔過程、結果更透明

一項關于自主招生過程透明度的調查數據表明，半數以上的受訪者認為選拔過程的透明性偏低，近半數受訪者擔憂自主招生會加劇弱勢家庭考生的不公平性[7]。鑒于此項調查結果，在公平競爭、公正取才的基本要求下，有必要向社會傳播自主招生政策、標準及過程，讓更多的人有機會了解它、接觸它，甚至參與其中，從而增強社會輿論的監督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消除自主招生制度在公眾心中的朦朧感和神秘狀態，揭掉高校自主招生的“神秘面紗”。

參考文獻：

[1]鮑威.高校自主招生制度實施成效分析:公平性與效率性的視角[J].教育發展研究,2012(19):4.

[2]杰羅姆·卡拉貝爾.被選中的:哈佛、耶魯和普林斯頓的入學標準秘史[M].謝愛磊,周晟,柳琳,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87.

[3][4]布爾迪約.繼承人:大學生與文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37～65.

[5]薄存旭.當代中國中小學校組織變革的價值范式研究[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16:55.

[6]荀振芳,汪慶華.自主招生:精英角逐的場域[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1(2):62.

[7]王聰聰.近7成受調查者認為高校自主招生過程不夠透明[N].中國青年報,2009-11-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