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的新樓

李國良

妻下火車到工地時，已是晚上六點半了。我摘下安全帽從工地出來接她，見到妻，先是驚喜，后又責怪她沒早點過來。原定公司夏總請班組長和我們管理人員吃飯，因為她的姍姍來遲而一直拖著。我嘴里雖埋怨著，可眼里的笑卻隱藏不住，在妻的臉上盤繞著，小別勝新婚嘛。妻說：“我們商場忙走不開。”我也就沒再追問什么。掐指算算，我們分開也快一年了……

妻微笑著，來到飯桌前和大家見面，也和夏總打了招呼。夏總端起酒杯說：“工期很緊，弟兄們很辛苦！下次誰的家屬來了，我也這樣請她吃飯！”夏總的這番話讓我頗為感慨，心想：“自己跟著夏總風風雨雨六七年了，從成立公司到現在，撇家舍業的付出了不少！真的很愧對妻和孩子，老人也來不及看望，都是妻在默默地照顧著……”吃罷飯，說笑了一會兒，夏總說不早了，讓我領著妻到城里去住。工友們也說找一個好一點的賓館，都說媳婦來一趟不容易。

我和妻從工地出來，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宿舍里那稀疏的燈光已漸漸地遠了，工友們的說笑聲也遠遠地聽不見了。我看看前后沒人，一把摟住妻……

我們沒有坐公交車，走過幾條街，漸漸地進了市區……妻說：“歐陽！真去住賓館嗎？”

我說：“必須的！”

妻說：“那就找個便宜點的吧。”

我對妻說：“你來一趟不容易，不能太委屈你了。”

妻說：“跟你在一起，住哪兒我都高興。住哪兒都相當于五星級賓館！”

我的心潮一下子蕩漾開來，仿若春風佛面，既柔軟又溫暖。我輕輕地握著妻的手，沒說什么只是揉搓著……

終于選定了一家旅館，登記時，卻發現來的匆忙，我忘了帶身份證。妻在包里找了半天，拿出身份證說：“我們是夫妻，倆人用一張身份證行嗎？”旅館老板瞥了一眼妻，說：“不行，現在管得嚴，他只能在你房間稍坐一會算是會客。”

正是吃晚飯的時間，附近小區的樓里都亮起了燈光。華燈初上，富麗繁華。一盞燈就是一個家。我和妻趴在旅館的窗臺上，看著樓房里發出的光，繁星般的耀眼，我告訴妻說：“這個小區也是我們建的，叫和美家園。”我吸著煙沉思著：“轉瞬間建了這么多的樓房，今晚竟沒有一間讓來她住……”不免有些落寞和感傷。妻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說：“有啥呢？咱先在這兒歇歇，看看城里的夜景。”

過了一會兒，妻洗了臉，對我說：“要不咱回工地吧？看看你們蓋的新樓。”

這時我忽然想起我們已完工的樓盤里，有兩家打了樣板間，展示給客戶看的，鑰匙在我這，可以住人。

我說：“好吧。”

于是我們又回到了工地。

宿舍里已沒了燈光，唯有打更房的燈還亮著。月亮掛在空中，金色的圓月，把工地照得亮亮的。經過打更房時，更夫劉大爺養的大黑狗從籠子里竄了出來，朝我們汪汪直叫，妻嚇得躲到我的身后捏著我的手……這時劉大爺一邊聽著評書一邊和我打招呼:“媳婦兒來啦？孩子！”“是的，大爺！”和夜班的劉大爺打過招呼后，我拉著妻來到了新樓。

我讓妻在樓下等著，自己悄悄的潛回宿舍，輕手輕腳的抱出了我的被褥，生怕打擾熟睡的工友……

妻說：“你們的生活蠻不錯的，挺有情趣的，我看有的宿舍還有電視呢！”我說：“好啥呀？那是工友們廉價買來的。”妻笑著，悄悄地掐了我一下。我問妻：“想住幾樓啊？有三樓四樓兩個樓層可以選擇。咱想住幾樓就住幾樓，今晚，整棟樓就是你的了。”我說這話時，還挺自豪的，仿佛成了這棟樓的主人了。妻看了我一眼，笑呵呵的說：“當然要住高樓啦。”我說：“好嘞！”起身背起被褥，領著妻來到四樓“402”。因為是多層，所以三四層樓，是做樣板間最標準的樓層。

屋子里并不黑暗，月光透過窗戶，把地板照得水一樣的亮。墻壁上刮大白的氣味殘留著，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我領著妻看了一下客廳，又看了臥室、廚房和衛生間。妻說：“這個房子是多少平米的呀？裝修得好漂亮啊！”我說：“86平左右，標準的兩室一廳。”妻呵呵地笑著，拉著我挨個房間看，像個孩子似的，剛說想睡最小的房間，一會兒又變了，說還是大房間好。我說：“那咱就住最好的吧。”妻笑了，我也笑了。我們清掃了地面，樣板間是沒有床的，于是我們打好了地鋪。我拍了拍軍用被褥說：“這就是咱的沙發床！”妻說：“這就是咱的豪華臥室，和賓館也沒啥兩樣啊，還不要錢！”我聽了妻的這番話，眼眶濕潤了……

早上，我和妻從樓道里出來時，恰好遇到上班的幾個徒弟。他們驚異地問我:“師傅，你們怎么在這啊？”我笑笑說:“早晨沒事，帶你師娘看看咱們的新樓。”

妻走的時候，把我的東西收拾的整整齊齊。我由于工作忙，沒去送她。

中午回來時，我喝著水，翹著二郎腿玩著手機。這時夏總進來了，“歐陽，下午把“402”的鑰匙帶著，有人買樓。”“好的，夏總。”我趕忙答應著。下午兩點左右，售樓員打電話說：“客戶馬上到了！”隨著樓梯的聲響，進來兩個人——我抬頭一看，頓時滿臉愕然，是妻領著父親進來了……就聽父親鄭重的說：“你們夏總說了給咱成本價，我和你媳婦兒也商量好了，就買這個新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