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泥
推開新年大門,《遼河》文學月刊已經完成第315期的出版發行,步入了創辦以來的第四十個年頭。脫胎于《營口文藝》的老牌文學月刊《遼河》,正抖落征塵,以嶄新的姿態昂首邁進公元2018年。新年伊始,《遼河》隆重推出了【小說北2830作品專輯】,藉由這樣一批遼寧優秀作家的妙手,為廣大讀者,奉獻出一道風味獨特,意韻豐盈的精神料理。
“小說北2830”,是由作家潘洗發起,楊家強、萬勝、郭少梅等作家為核心成員,以小說的名義成立的民間文學團隊。寫作是一項極其私人化的勞動,過程猶如在自己的心靈掘井,極易陷入迷失和自我懷疑的境地。“小說北2830”的定期互動機制,旨在觸碰、激發其成員之間的創作激情和潛能,這樣的功能,正好彌補了人的惰性短板,于寫作者尤為重要。他們懷揣夢想,挽臂前行的姿態,成為當下文壇的一道閃亮風景。本期,我們委托“小說北2830”的召集人,《海燕》文學月刊特約副主編潘洗先生組稿,選用了萬勝、姚宏越、郭少梅、龐滟、楊艷玲、張弛六位作家的六篇作品。在此,感謝潘洗先生。
《吳媽的日出》是作家萬勝的小說新作,寫的是太陽底下發生的事,一場見義勇為,讓駝背吳媽的兒子成了癱子,生活瞬間陷入窘境。然而兇手抓不到,女當事人又走掉了,母親訴說無門,“我兒子是個英雄”變成她人前傾訴的囈語。萬勝小說簡約冼練,舉重若輕,他只提供了場景,把要表達的東西埋藏在畫面里。陷入窘境的母親承受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像個問號,追問這淡漠的人世:為什么好人不得好報?而艷紅的出現,恰似一束溫暖的光,她是誰?她和整個事件有何種關聯?這一切作者沒有交代,都留待讀者去思考、想象。結尾的處理打動人心,吳媽期待的敲門聲終于敲響,宛如上蒼垂憐,人性美好熠熠生輝。
姚宏越小說《1999年的一家人》講的是前塵往事,貌似平凡的小白,在“我”、老雕等人映襯下,伴著多年前的一場殺人血案浮出水面。拋開法律層面講,敢提刀殺人的都是英雄,況且是替父報仇。但這是民間的道理,法理卻不容。姚宏越小說意不在探討人的社會行為,及個中是非曲直,或僅僅是反思裹挾于時代里的悲劇成因。它只講了一個純粹的個體,以他石破天驚的勇氣,留在了敘述者記憶里。那份血性穿過時間,仍能震懾如老雕之流的不拘小節者。作者用不確定性的側面敘述,委婉地道出了這個帶有悲劇色彩的故事,故事主體因年代久遠而散發著模糊、疏離的邊緣氣息,令小說文本十分耐看。
郭少梅小說《風過春陽街》,如作者所言,“是一個溫情而心酸的故事,”有說不出來的痛在里邊。小說把故事場域,放置在八十年代的工廠家屬宿舍,一幕幕灰色調場景,街上玩著舊時游戲的孩子宛若時光倒流。年輕女工葉敏芝與春陽街,漂亮的單身媽媽與癱瘓的兒子,像謎題,激起小街的波瀾。街坊亦是同事,卻各懷心腹事,一干人等粉墨登場,結局是人去屋空。最終,葉敏芝嫁給了獨臂鞋匠馬義學,他們像齒輪,因殘缺而咬合在一起,散發著跨過世俗,超越宿命的凄美。春陽街是縮影,時光里掩埋著那年那月的人和事。郭少梅力圖隱晦地表達內涵,不事張揚的疼痛溢滿字里行間,有生命底色,也有老工業基地沉重的背影。
龐滟的《小小說四題》是四篇微小說,《天堂的寬恕》寫了錯位的福報,禮佛誦經的莫老太卻死在了蒙昧無知的孩子手里,令人慨嘆;《錢不是問題》說的是商品社會的拜金氣息,對未成年人的不良影響與侵蝕;《張石匠的遺產》追問的是做人的良心;《去看天鵝吧》反思的是環境問題。四篇小說,分別從不同的生活角度對現實進行了折射,晾曬著世道人心。但作者的筆觸沒有僅僅停留在反思層面,一如那個身患絕癥的張石匠,把自己全部土地補償款捐獻給家鄉修路,溢出的是一個普通農民樸素、寬廣的情懷,這是作品的動人之處。龐滟近年在小小說寫作上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于幽微處寫出了人間大義。
楊艷玲小說《曲子悠揚》寫的是昨日鄉村回眸,斗秧歌場景描寫得鮮活生動。時過境遷,鄉村在淪落,曾經昂揚著農民精神生活的物事,正漸次消逝。永山老漢把吹嗩吶當成一個技藝,傳給兒子土子,而今卻成了一個笑話。土子所為,仿佛是一個固執的行為藝術表演者,不被庸眾甚至是自己父親所容,依然站在鷹嘴砬上吹著悲涼的秧歌調。然而當香花也離他而去后,土子的嗩吶就啞了。結尾二丫頭對嗩吶的熱切期盼,也僅出于一種對情感記憶挽留,土子曾經的堅持,不過是現實生存,與農耕精神文化的一場無意義對抗而已。作者意在探索當下鄉村的精神圖景,其現實,令人唏噓、嘆惋。
張弛小說《城春草木深》寫的是情感迷失,她和他結緣于二十年前,她已經結婚嫁人,他把她安放在心中不可替代的位子。數年后,他們的婚姻都走到了盡頭,她和他,像迷路的孩子,兜兜轉轉終逃不出命運的安排。再聚首,相知相惜,卻已青春不在,空余滿懷辛酸。可能受制于題材開掘度的局限,這個故事沒能跳出庸常情節的窠臼,沒能形成探討都市情感話題的獨特意味,讓作品完成度打了折扣,使其成為放置進任何語境背景皆可的文本。
六篇作品,各具氣象,從不同角度關照了當下生活種種,既還原了生活的本來面貌,又有著向非理性敘述的嘗試與探索。梳理完小說的文化和寫作層面意義,我的思緒突然跳開了這些文本,而將目光停留在“小說北2830”這個群體本身。這是一個在文學不被待見的年代,卻依然鐘愛著寫作,并于凜冽的風中相互照應,向著未知前路行進的團體。他們原動力是文學,也是彼此心中傳遞的那份溫暖,他們感恩相遇,感恩路上的知音伙伴。
《遼河》雜志,作為生產精神產品、宣傳普及文學的平臺,會繼續關注這個有激情、有溫度的寫作群體。祝福“小說北2830”的朋友們,讓我們一起來感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