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 愴（組詩）

覺 曉

悲 愴

一張落葉帶走的日子

如何才能回來

蜻蜓在草原上舞蹈

轉瞬就是黃昏

抱走了最后一個孩子

母狗的乳房空空蕩蕩

那個下午你孤身一人雨中下了公交

因何毫無征兆

突然結束的棋局

側身離去時的椅子依然沒有擺正

巨額財富在一夜之間消失

仿佛窮人伸出的飯碗打碎在地上

有人在你的墓碑上刻字

夜里我們打著手電筒找到你細雨濃密的村莊

二老早已入睡

嫁在對門的姐姐挖來三支竹筍給我們做飯

天亮時，姐夫送我們上路

翻過蒼茫群山，落葉帶走的日子再不會回來

沙 龍

給C女士遞上一根煙并且點上

貌似舊相識

很隨和的樣子

我們要在沙龍未坐齊時聚集適當的光

穿越異性尺度

彼此照亮

另一些面孔被器皿照亮

或者用聲音

擊碎法則

重新撿起，從椅子上俯身

彎曲的弧度 像一把扇子

在昆曲里打開

拱手時合上

這樣就足夠有趣

因此必須是夜場

何況，夜色濃稠，咖啡或者釅湯的那一種

或者奶香、紅茶

高端資訊，秘密渠道，緋色新聞

以及文學、收藏、瑜伽與素食主義者

熱帶花卉盛開在北緯27°中等以下城市模擬

CBD工業會所二樓西廳

所以此刻，門必須打開

陸續進來的行列里有人脫去大衣

里面是格子襯衫搭配淺白色圓領毛衣

C女士應當剛從洗手間回到現場

一個高大的身影恰恰壓在最柔軟的部位

她理當呻吟

這一曲久已熟諳

仿佛道路泥濘

現在，是時候重溫一下離開村莊母親交給少年的

風中臺詞

白鷺三章

之一

你的春天和我的春天不一樣

你是春鋤

我是野草

你是八百里波紋

潔凈如同圣女的天衣

我是雨

孤獨中不潔的思想和語言泥濘一片

你是永不融化的南方雪

是灰白天空下 神的家禽

隱居者散逸的遐思

以及恰如其分的體溫

你收藏孤獨

可你的孤獨和我的孤獨不一樣

你飛舞輕盈

我累累欲墜

只有月亮是同一個

你梳理白天的羽毛

我洗凈青春的血液

如果有一天

我重返巖壑

愿你是我頂上的莊嚴

我雙目下垂

你收納風和虛白的世界

之二

不能說

白鷺沒有少年的姿態

我仿佛看見你在春天田埂上垂首彳亍瘦弱的背影

你夢見雨水的子夜

春潮驚醒了林間白鷺的甜蜜

你赤足寫下的句子

正是白鷺無聲飛過波紋的那一瞬間

只要春天的愿望還沒實現

只要腳步足夠輕盈

多少年

你必要回來

像白鷺

守望風的消息

之三

那些無盡的灰白

像是一場永不再來的青春詩會

像是有人在春游途中失落手稿

像驚飛的白鷺在回首瞬間惹起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