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麻醉

◎ 亦 舒

做手術之前要全身麻醉，麻醉師會在病人耳畔輕輕地說：“閣下很快就會睡著……”麻木的感覺，自手臂一直延伸至腋下，然后，病人便昏迷過去，任由醫生宰割。

醒來之后，待傷口復原，回到正常生活，起碼有三個月左右，有許許多多小細節，從此在記憶中消失得干干凈凈。

像某出版社老總的筆名是啥，像友人辦公室的電話號碼是多少，像拉開抽屜，咦，這是什么？什么時候買過這樣的耳環？

不是不令人感慨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置那么多身外之物來作甚？晃眼就會忘記，且毫無損失，平時又何須管那么多閑賬？

約三個月過后，人漸漸蘇醒，零零碎碎的瑣事又統統回來，重回紅塵，忽然之間想起這個，又記起那個，哎呀呀，又開始斤斤計較。

其實，何用別人動手，不如學習自我麻醉：什么？不記得了。呵，是嗎？有這樣的事？敲敲腦袋，一并忘記。

滄海遺珠，總有一件兩件事是永遠消失在麻醉劑中的吧，多好，宜當作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