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英語課堂糾錯性反饋的使用策略探究

■巫滿霞

海南外國語職業學院

一、前言

語言錯誤在外語學習過程中是不可避免的現象。糾錯反饋指為語言學習者表達中的錯誤提供證據以讓學習者意識到并改正錯誤表達的一種互動式的指導方式。糾錯反饋一直都是二語習得理論研究者和教學實踐者的重要研究方向。不僅可以為二語理論發展提供證據，同時對教學實踐也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本文擬在對糾錯反饋的理論發展和演變進行概述的基礎上，提取課堂實錄的語料片段，從微觀話語分析上對糾錯反饋的使用策略作進一步探究。

二、文獻綜述

(一)關于對待糾錯反饋的態度研究

國外研究者們對語言錯誤的態度經歷了不同階段的轉變：第一階段，不能容忍錯誤。如行為主義研究者認為，語言的習得就是不斷的模仿，練習，強化以及習慣養成的過程。如果不及時糾正語言錯誤，錯誤就會被強化甚至形成習慣，因此他們主張有錯必糾，但是其忽略學習者個體差別和認知心理特征的缺點也遭到了懷疑和批評。第二階段，寬容對待錯誤。20世紀80年代，研究者們開始對二語習得中的語言錯誤的態度有所轉變。如Krashen認為糾錯本身就是一種嚴重的錯誤，會導致學習者避免使用自己不熟悉且復雜的結構。同時糾錯行為只是在糾正“學得的語言”，而非“習得的語言”。但這種對錯誤采取寬容態度的傾向可能會逐漸形成對錯誤的放縱，從而最終導致語言錯誤的石化現象。第三階段，對待錯誤采取理性態度。20世紀90年代初，很多研究者從實證的角度揭示糾錯反饋的作用機制的復雜性，其最終效果受很多因素的影響和制約。如DeKeyser的實證研究表明糾錯本身并不和學習者的外語水平提升有直接正向關聯，而是在與環境因素及學習者個體差異如性格、動機，知識結構等很多變量的共同作用下發揮影響，因此要對是否糾錯采取相對靈活的方式。

(二)關于糾錯反饋語的類型研究

反饋類型的劃分一直是糾錯反饋的重點，其中有代表性的是Lyster & Ranta對糾錯反饋的六種類型的劃分：(1)明確修正法，即明確指出錯誤并提供改正；(2)請求澄清法，即要求學生再次闡釋自己話語中的錯誤；(3)重述式糾錯法，即對學習者的錯誤表達進行部分或全部改述；(4)元語言信息法，教師不是向學生直接提供正確的語言形式，而是提供元語言評論或信息糾正學生語言錯誤；(5)重復法，即教師通過調整自身語調等方式重復提示學生的語言表達錯誤；(6)誘導法，即教師通過提問等方式引導學生改正語言錯誤。

(三)關于糾錯策略的研究

研究者針對學生輸出錯誤時的糾錯主體，糾錯時機，糾錯方式及糾錯效果等方面開展了大量研究，但結果各異，意見不一。

在由誰糾錯方面，Edmondson主張教師糾錯能提升學生的語法意識從而促進學習效果。但Van Lier則發現學習者的自我修正優于缺乏互動的教師直接修正，當教師鼓勵自我修正時，會向學生提示錯誤。學生的注意力會轉移到察覺錯誤上，并且會更加主動地和教師進行語言協商。此外，同伴糾錯方式也逐漸應用在二外課堂上，得到越來越多研究者的關注。

在是否糾錯及何時糾錯的判定上，Kasper的研究發現教師糾錯行為隨著課堂重點不同而各異，在重交流的語言活動中，教師較少糾錯。Ellis的研究也持相似結論，即學習任務類型和學習者的語言水平是教師決定是否糾錯時會重點考慮的因素。Chaudron基于學習者不同類型的錯誤展開了大范圍的調查，發現教師在學習者學習初期的糾錯明顯多于后期。Doughty則揭示了教師更傾向于對于學生輸出中僅有一處錯誤的情況下予以糾正，而對出現多處錯誤的情況反而放棄糾正。

在采取何種方式糾錯及效果上，許多學者進行了大量的實證研究，如Ellis,et al.的實證研究表明顯性反饋(元語言)效果優于隱性反饋(重述)，Lyster和Ranta則發現重述最不易導致學生后續的自我修正，但卻被教師大量使用。而其他四種反饋類型如誘導、元語言反饋、澄清請求和重復都更容易促成學生和教師間的意義協商，導致學生的自我修正。還有不少研究結果相互矛盾，如Ammar & Spata發現分別接受重述和提示的實驗組比不接受反饋的對照組的表現好，但提示的總體效果優于重述，因為水平不足的學生有時并沒意識到教師的重述糾正。但Lyster & Izquierdo 的研究則表示提示和重述的效果相似，在提高準確度和測試成績方面都表現顯著?，F階段對糾錯反饋有效性的衡量不再局限于分析學生接納和修正的情況，即時測試，延后測試，學習者刺激性回憶等衡量維度開始廣泛應用到糾錯反饋研究中。

國內在糾錯反饋方面的研究相對匱乏，較多針對錯誤類型，糾錯方式和糾錯效果進行觀察描述性研究，如施光和趙晨等的研究。不少針對糾錯效果的實證研究結果存在明顯差異，值得進一步深入探討。另外，專門針對大學英語課堂的糾錯反饋的論述很少，多散見于針對教師話語整體特征的調查研究中。

三、語料選取

本文在對糾錯反饋的研究發展進行概述的基礎上，擬對大學英語課堂的糾錯反饋策略作進一步探究。語料選自 “外教社杯”全國大學英語教學大賽的獲獎教師的課堂實錄片段，通過對微觀話語的深入分析，探討課堂上應如何有效地使用糾錯策略。該片段中教師邀請一對學生完成訂機票的交際任務，并予以反饋。

Example:

T: Well,ok,I think time is up.Let’s have a try.I’d like to invite just one pair to demonstrate the dialogue to us all.So would you two please? Yes,have a try! Never be afraid of making mistakes.

S1: Hello,this is Air China book agency.Can I help you?

S2: I want to book an air plane ticket for next Thursday morning.

S1: And where do you want to go?

S2: Boston.

S1: Do you want to sit by the window or sit at the doorway?

S2: By the window.

S1: Ok.Any additional requirement?

S2: How much of the ticket?

S1: Maybe,you know,maybe five hundred dollars,ok? Do you want any discount?

T: Hahaha,you’re so kind.

S2: No,thank you.

S1: Ok,you’ve booked an air ticket for Air China Agency to Boston next Thursday morning,and you have required a seat by the window.Ok,I’ll do it for you.

S2: Thank you.

T: That’s all? Ok,thank you very much.So how about it? Is it a good one? How do you like this dialogue? Is it a good one?

Ss: Yes.

T: Yes! Well,I think it’s pretty good for your first try,but it’s not good enough.Why? So,the receptionist,let me ask you a question.You booked the ticket for whom?

S1: For,for,for—[Hesitate for words]

T: For your client.Then who’s your client? Her name? You forgot to ask about the name,right? And let me ask you a question,too.You’ll leave next Thursday morning.How about the exact time? 9:00 am or 8:30 am,right? So I think it’s a good one,but it’s not good enough.It’s not effective enough,right? We lost some important information.Ok,so I think if we want to make a reservation,we have to have a basic idea about all the important information in taking a booking,right?

四、討論和分析

該片段中教師對糾錯反饋策略的使用具有以下特點：

(一)在糾錯時機上選擇了滯后反饋

從任務類型和教學重點來看，這個情境對話是個典型的以完成特定交際任務為主的語言活動，側重意義理解，培養學生用語言溝通交流的能力。教師即時打斷和糾錯無疑會使交流中斷，并打斷學生思路，所以教師選擇了在兩人對話結束后才統一處理錯誤。

(二)區分不同錯誤類型，有選擇性地糾錯

在該對話中，學生的表達存在不少語言形式上的錯誤，如“book agency”、“how much of the ticket”、“sit at the doorway”等,這些錯誤既可能源于學生語言水平不足，也可能是學生過于緊張導致，如果有機會重新組織語言，學生是有自我糾正的能力的。而且這些錯誤也基本沒有給雙方的交流帶來阻礙和困擾，語言的準確性并非是這個教學環節的重點，因此教師選擇了忽略這類錯誤。本次交際任務的重點是訂機票所需確認的信息的完整性和有效性，對于沒確認訂機客人姓名及起飛時間這類影響任務完成度的錯誤則是應該充分提醒學生注意和避免的，所以教師選擇了糾錯。

(三)教師平衡使用積極反饋和糾錯反饋

對學生積極參與的任務，如果教師只關注和指出學生的錯誤，卻沒發掘學生的亮點，勢必打擊學生參與課堂的積極性。在本例中，糾錯之前教師首先對他們所做的第一次嘗試表達了肯定。這樣使得后續的糾錯更容易被學生接受。

(四)結合了教師反饋和同學反饋

教師樂于邀請學生評價，這樣既檢測了其他學生的課堂學習專注度，又鼓勵了全體學生參與，活躍課堂氣氛，還避免把教師意見作為唯一的評價標準。但這里學生評價過于模糊籠統，如果教師能繼續邀請學生對這則對話的優點與不足之處給出具體的反饋，效果會更好。

(五)避免明確糾正的方式

雖然明確糾錯有省時高效的優點，但容易使學生難堪，產生挫敗感。本例中教師則采用了提示誘導的方式，用很具體的問題引導學生反思剛才對話的疏漏之處。但如果教師能多留出一些時間給予學生自我修正的機會，則更利于學生加深對錯誤的認識，鞏固學習效果。

五、教師使用糾錯性反饋的幾點啟示

(一)有重點有選擇地糾錯

教師在決定是否糾錯時，應綜合考量多種因素，權衡利弊，有所取舍，而不是有錯必糾。如根據學生的錯誤類型和錯誤嚴重性的不同而選擇糾正或忽略。還要根據當前的課型、教學重心和任務性質的不同而調節，區分側重意義交流和側重語言訓練的教學活動，平衡好學生語言輸出的流利度和準確度。另外，課堂上教師需要善于觀察，判斷學生錯誤的原因，對于可能由于緊張導致的錯誤，教師可以創造讓學生自己察覺和自我糾正的機會，或邀請同學糾錯，充分調動學生的積極性，避免教師成為課堂上唯一的糾錯主體。

(二)靈活選取糾錯方式和時機

教師要熟練掌握多種糾錯方式，了解其優缺點，根據教學的具體情境靈活運用，取得不同的錯誤糾正方式的互補和平衡。如明確糾正雖然被普遍認為過于直接，容易打擊學生的自尊心和積極性，但其省時高效，意圖明確，力度強。當教師認為有必要使用明確糾正的情況下，仍然可以通過一系列技巧使其更易被學生接受。如避免非常直接的否定評價，如“You’re wrong.”、“It’s not correct.”或“I don’t agree with you.”等。在糾錯話語前可加上一些緩和語氣的表達，如“I’m afraid…”。還要善于使用協商的句式，典型的表達有“Why don’t we say it another way?”、“Don’t you think this word is better?”、“How about using this phrase instead?”、“Usually we say…”等。教師在提供不同的意見或建議給學生參考時，還可以在表達前使用“I feel like…”或“I think…”等，或在句子結束處加上“This is just my personal opinion”，旨在向學生傳遞一個信息，即教師的糾錯反饋并不是強加給學生的絕對權威的答案，不同意見皆歡迎。另外，教師要兼顧對學生認知上糾錯和對學生情感上支持，在糾正他們的同時，要積極發掘他們其他方面的閃光點，如肯定他們的學習態度，贊賞他們所取得的進步，鼓勵他們再作嘗試等。

在糾錯時機上，要把握好立即糾錯和延后糾錯。為了鼓勵學生流暢表達，提升自信，可以延遲糾錯，這樣也為學生自己判斷錯誤和修改加工提供機會，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學生對外界幫助的過分依賴，特別是當課堂教學重視提高表達和交流的流利度時，這種糾錯方式不會打斷學生的思維。

(三)關注個體差異，顧及情感需求

要有效使用糾錯性反饋，教師還要盡可能地充分了解學生，包括學生的學習背景，知識結構、性格愛好和動機差異等。部分學生基礎差，缺乏自信，性格羞澀被動，或缺乏學習動力，態度消極，如再過多地被教師否定和糾正，容易緊張、尷尬和羞愧，進一步打擊積極性。因此教師在糾錯策略上應權衡調整，避免引起學生的焦慮或抵觸情緒。為了消除負面影響，教師也要引導學生理解糾錯性反饋的目的并樹立正確的態度。另外，教師對糾錯方式是否合適的判斷和學生實際希望被糾錯的方式經常不一致，所以教師應該多從學生處獲得反饋，了解他們對糾錯性反饋的態度、感受、意見和建議，從而對反饋策略進行適當調整，使其更易于被學生接受，提升糾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