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 語
陰天,夜顯得非常黑
擇日開張的臨街店鋪燃起煙花
大把大把喜慶,特別明亮
硬是從我家陽臺的窗戶外面
噼里啪啦地塞進來
煙花懸高璨燦
我猜想每個煙花底下都是
一個喜慶的場景,人們寒暄拱手
今晚,被云層遮住的
恰巧是十五的滿月
云朵只是讓二個毫不相干的事物
互相隱姓埋名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樹是虛無的,水是虛無的
山是虛無的
連詩人的呈現也是虛無的
在黑暗中,思想是個虛無的名詞
也是個虛無的動詞
在虛無的黑暗里
虛無的黑暗掩飾了一切
唯心主義的虛無
你撞上了一棵虛無的樹
這是個虛無的假設
虛無的世界,萬千事物都存在
樹在、人在、水在、山在
虛無論也在,虛無的疼痛也在
我只是在虛無的黑暗中
想起了虛無的紫色
而秋天的葡萄
早已修成了紫色的正果
鳥兒提著鳥鳴
怕黑暗誤判了暮歸的路途
山巒扶直了炊煙
鄉村的夜宴才有了呼吸的燈盞
星星總是在夜深人靜之時
偷偷摸摸叫醒我的郎君
臨窗,鴛鴦被面上
一次又一次呼喚我的乳名
月亮扯上一片云紗
于天空之外,一個心跳的水面
羞澀畫上一圈漣漪
風,總是無心在黑莓色的草垛上站崗
總是手執三千月光
順故鄉的河,戲水而下
只有狗,每天晚上堅持吠叫三聲吉祥
把黑色的落花與流水
撕成襤褸
額吉識得三更木槌之聲
在,一卷如斯的佛經的酣聲里
皈依一頁人間天堂
我的膚色取自中原土地的顏色
比黃色略為深刻一些
與家鄉土地上昂首挺胸的高粱如出一轍
和古銅色的小麥常常混為一談
我有一顆豆豉色一樣的胎記
長期隱蔽在腰線以下
以便日后難以言語的走失
便可很快岀落文字的描摹
為一根電線桿留下一塊最好的佐證資料
我的眼睛凹陷,盛下一片海
為悲傷和幸福
埋下了一生的表情和感激
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把柄
是身體里那一截闌尾
常常流露出與天道、日向
南轅北轍的疼痛
誰為我設下如此陰謀
這是我主治醫師日后善待解決的問題
我印堂稍微有些暗淡
所以時刻要保持警惕的閃爍
避開人世險惡的犬齒
我0.07立方的男兒肉身
在一塊堅硬質地的石頭上
最多也只能是豎起,黑色的文字一列
對于氣候的判斷,出現了明顯的錯誤
未及更早地增加衣衫
以致口鼻處出現了寒冷的喘息
藏青色單襖
不再噓寒問暖古銅色的肌體
我被晨間清澈的陽光照耀著
穿腸而過的秋風凜冽
寬大的繡袍
多么想有一席委婉的秋水相迎
你從秋風中來
一句簡單而溫暖的問候
被我緊緊地抱在懷里
真的不再想你了
想你也是一個甜蜜的徒勞
對于一些假設
也常常被痛苦難耐的現實折磨
相思容易成疾
我們應該遵循醫囑
不要再給心臟增加額外的思念
苦澀的咖啡,遙遠的眺望
醒悟每個道袍的月光
時間卻度日如年
我只想把我們的天涯搬回來
在比鄰的兩片荷葉上
隔一條漣漪,春水相迎
筑一條堤岸,步步為營
依水而居的房子,與蛙鳴遙相呼應
在你的裙裾覆蓋的水系
我借喻一條游戲的錦鯉
在春水春上的風聲里,左顧右盼
側耳傾聽你鼓膜的驛動
我借用一滴水
淋濕三月里,你斜斜的影子
或者從內心抽出一點月光
點亮一朵桃花的亮度
讓我落在你的眉睫
那樣你一睜眼,我就可以擦去你眼角的憂傷
這里的風景都長在峭壁上
彎彎曲曲的路
壟斷了所有朝圣者的腳步
我的詩句只是滿足蛇行攀爬之心
而每個驚嘆的押韻點
都在懸崖上,需要仰望
三清山的石頭如此堅強
一生都保持足夠的堅硬與挺拔
這些石頭裝著思想家、哲學家的聯想
感動著天下眼睛
三清山,云霧繚繞
常常讓虛實之間山水若即若離
云臺之上,虛設謎面
穿針引線該縫補哪一級臺階
傳說中穿布衣的年輕后生
迷茫了一生又一生
站在一塊石頭上
一眼就能望見三清山的釜底
我害怕誰人抽薪
抽走了三清山的人間煙火
我下凡的今生
我該醞釀怎樣的騰云駕霧
被詩人歌頌的稻谷,樸素歸倉
田野里流浪著
幾只素色的麻雀以及一些荒涼
老牛卸下磨犁,反芻綠色的田野
牧童倚靠杏花樓雕花窗欞
與一支竹笛,誤入歧途
菊花討巧時辰,開著華實的花瓣
陪伴秋天的蒼老
大雁歸南,引導秋天的飛翔
我借助春夏的一闋修辭
練習一生的履歷
用一壺溫熱的老酒,與秋色含情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