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而不“獨”的韻味

□本刊記者 夯 石（張琳）

蔣雯麗有一種平淡而親和的韻味。18年間多次采訪，她總能給筆者平淡中流光溢彩的感覺。像她這樣的演員，應是早悟到平平淡淡才是真，已經做到了以不變應萬變、隨時與“角色”渾然一體，你看不出是她賦予了角色，還是角色營養了她。“非典”那年筆者去某劇組采訪，在晚上一起吃盒飯時，蔣雯麗對筆者說過這樣幾句話——記得當時她兒子和和才兩歲，“我想象自己的演藝生涯應該是很長的，因為我一直以來都不是靠漂亮來取悅別人的。表演可以是一生的愛好，我希望老的時候還能塑造一些角色，像呂中、斯琴高娃那樣……”

18年一晃就過去了，蔣雯麗還是愛好著表演，還是能靠戲“火”起來，還是散發著那一種獨屬于她的韻味。

2000年12月14日 蔣雯麗為自己擔綱主演的《非常公民》接受采訪，筆者問她：觀眾對“婉容”并不陌生，有沒有想過超越其他扮演這一角色的演員？記得當時蔣雯麗很認真地回答：“潘虹、陳沖演在前，觀眾很認可，我覺得很難超越，但不能說她們演過，我就不能演。每個人對角色的理解、感悟和處理不一樣。潘虹抓住的是一個‘悲’字，我主要表現婉容的‘真’——率真和任性，尤其在演少女婉容時，更以此來彌補‘大演小’的不足。婉容從美麗少女到大煙鬼再到瘋子，短暫的一生濃縮了社會、歷史，給演員許多表現的機會。我賦予她浪漫、自由、小資情調的東西。一開始，她和溥儀比較契合，后來在環境的壓迫下，像一朵美麗的花凋謝了。婉容為了追求美好事物包括愛情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然而在那個時代和環境下，她越是追求美好就越是遭受打擊，想得到而得不到，因而充滿了悲劇性，但這不是性格的悲劇。她臨死時對李玉琴說：找個老實人家，過安生日子，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是幸福。這是她對自己一生的總結。”

2003年夏天 筆者又于電視劇《好想好想談戀愛》的拍攝現場單獨采訪了蔣雯麗，當時是在化裝車上，蔣雯麗兩歲的兒子和和不時過來給媽媽送礦泉水，或讓媽媽注意他的新玩具。

蔣雯麗說，演員有時會一連碰上幾部好戲，有時就要等待。那一年除了“非典”的影響，也是蔣雯麗生完兒子后接戲比較密集的一年。當時她說：“我拍戲時懷的小孩，拍完那部戲后就一直休息，所以覺得離開很久了，而且在異國他鄉覺得很孤獨，很想回來，很想念劇組的工作氛圍。今年二月，拍了電影《臺灣往事》，之后，我帶孩子到河南探班，因為他爸爸在那邊拍自己獨立導演的第一部電影《孔雀》，正好趕上‘非典’，待了兩個月，悶得不行。可以走動的時候，我去上海拍了一部電視劇《愛過我放了我》，現在正在拍的《好想好想談戀愛》和馬上要到青島拍的《中國式離婚》其實都是早就定好的，只不過因為非典的原因往后錯了，現在擠到了一塊兒。因為是自己喜歡的劇本，所以舍不得放棄，按說應該拍一部就調整一下。”

那一年的拍戲密度令蔣雯麗有一種快要崩潰的感覺，“演電視劇，釋放一段就空了。非典期間，我看了很多電影，特別有創作的欲望，現在就有些疲勞了，而且拍戲多也容易重復自己。”說話的時候，蔣雯麗的眼神不時滑向兒子那邊，令筆者多少有些不忍，好像是在剝奪母子倆有限的親近時間，因為和和在化裝車上已經等了媽媽很久了。

2013年3月27日 蔣雯麗主演的《娘要嫁人》登陸北京衛視紅星劇場。再見蔣雯麗，發現她還是那樣謙和，不太像明星，甚至不太像演員。蔣雯麗在解讀、詮釋齊之芳這個人物時跟作者嚴歌苓可謂心有默契焉，“即使放到今天，可能很多女性在面對類似齊之芳的境遇時也會向生活妥協，一個寡婦自己帶著三個孩子，這種情況似乎已經沒有資格去談愛情了。但齊之芳還是在堅持，不愿意為了一口飯嫁一個人，也不愿意僅僅為了生存跟不喜歡的人結婚，這份‘傲骨’正是人物最可貴的地方。之前，我也碰到過一些寡婦角色，但大部分都停留在忍辱負重、含辛茹苦的層面上，總感覺少了點什么，直到看到《娘要嫁人》的劇本，突然感覺心里有根弦被狠狠地撥了一下……我特怕演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女人、好母親，那種含辛茹苦、大慈大悲的人物，跟歌苓姐交流后我放心了，覺得這就是我心目中的齊之芳，不論面對多么艱難的環境，她都始終堅持追求自己的感情，即使有過片刻的妥協，以依然會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她的糾結、痛苦也源于此。”蔣雯麗認為齊之芳特別像托爾斯泰筆下的安娜·卡列尼娜，“齊之芳書寫了一個寡婦的浪漫史，也是一部個性解放史。那種對情感的追求和安娜如出一轍，甚至更熾烈，因為齊之芳的生活條件更為艱苦。我覺得這部戲包括齊之芳這個人物，可以給當下的人們很大的啟示，當我們的物質生活極大豐富之后，為什么我們反而不如以前更重視精神生活？”

2015年12月6日下午 導演楊亞洲繼《嘿，老頭！》后打造的又一部親情大戲《嘿，孩子！》首次開放探班，筆者看了蔣雯麗和鄭愷正在趕拍的一場酒吧里的對手戲。蔣雯麗一身干練優雅的裝扮演繹酒吧老板娘方韻，而青春中透著成熟氣質的鄭愷則出演流浪歌手江南，二人在劇中上演了一段看點十足的姐弟戀。蔣雯麗大贊鄭愷：“我和家人一直在看《奔跑吧，兄弟》，和鄭愷第一天合作就很默契，拍攝特別自然。”鄭愷則直呼蔣雯麗“女神”，直言：“雯麗姐特別專業，雖然今天只是第二天合作，但是現場的氣氛特別好。”那天，不拍戲的蔣雯麗笑得很開心，她很善于感染自己繼而感染別人。

2017年10月 蔣雯麗和王志飛主演的《花兒與遠方》也播得很火。為了真實還原新疆兵團建設歷史，劇組在新疆奇臺縣的戈壁荒漠里搭建出一個馬蓮窩子連隊，置景得到了蔣雯麗的父親——一位真實的援疆鐵路兵的高度肯定，說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個年代。

父親的過往深刻地影響著蔣雯麗的為人和性格，像是為她打下了人生的底色。加之，她自己也經歷過工廠生活的鍛煉。在考入北京電影學院之前，蔣雯麗已在安徽一家自來水廠做了三年工人。她說當年來北京的動機就是因為沒來過，想看看北京是什么樣，所以就跟著到北京出差的爸爸來了，恰好趕上北京電影學院招生，于是就順便考一考……蔣雯麗曾對筆者說過，她是那種不太會拐彎抹角、不善于跟人打成一片的人，“我的性格和為人處世，受家庭、成長經歷和環境的影響比較多。演戲只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工作，如此而已。我沒覺得自己怎么樣，越成熟、越成功的人越謙和，我接觸的許多人都是這樣。從小到大，我其實是很直的一個人，不太會拐彎抹角，不太會和人打成一片，有時很容易得罪人。”

的確，當年《牽手》火了以后，蔣雯麗并沒有像許多人一樣緊緊抓住這個機會，而是沉寂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幾乎把全部精力都傾注到家庭。她曾對筆者直言自己不算很有事業心的人，“我比較重感情，重視家庭、親情、生活，覺得事業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目的是讓愛你的人生活得更好更快樂。”

隨著時間的推移，蔣雯麗把事業和家庭這架天平擺得格外平衡，不過，一提到家庭和感情問題，蔣雯麗就變得“很不配合”。她在做演員之前并沒想過要當演員，做了演員之后仿佛也沒有和誰爭得“頭破血流”，好像一直是稀里糊涂的，對什么事情都似乎是順其自然、順勢而為。其實這里有一條底線很分明——她對筆者說過“我非常樂意用角色調劑、娛樂大家的生活，而不是把自己的生活變成公眾的話題”。蔣雯麗，還是那一種韻味，親和、爽朗、多面、獨立，不獨女人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