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三章

◎ 盛祥蘭

共樂園

“開門任便來賓客

看竹何須問主人”

那些踏梅而來的游人

腳步止于斑鳩的一次驚起

它褐色，憂郁

慌亂中將影子丟在了原地

每一種速度都來自底氣

比陰影更調皮的

是人參果斑斕的腰肢

一次晃動就能讓桃花心木

說出自己的身世

這些來自異域的精靈

在此潛伏了一個多世紀

如果一定要真相的話

就去觸摸它們的皮膚

每一道褶皺都是小玲瓏山館的歷史

就仿佛這個春天

它們剛剛用枝頭上的綠

愉悅過游人

再也沒有比沉默

更能表達這些蒼老植物

對幼年的回憶

如果在清晨有人輕易叫出你的名字

一定是主人又回到了這里

會同村

一個老人與一棵榕樹坐在一起

沒人分得清哪個更古老，哪個更智慧

每一陣風起，他們的須發

都呈現出飛的姿勢

但表達的不是同一個詞語

一棵樹的命運

就是一個人的命運

也是一個村莊的命運

很多時候，我們愿意向一棵草

學習生存的技藝

那單獨的一支

深陷灰磚青瓦夾縫中的蒿草

不悲不喜

與周圍環境形成完美的對峙

也許對于從前

它有自己的意見

如果在三街八巷迷失了方向

記得找雕樓上“風起”“云飛”字樣

然后左轉，左轉

一腳邁進了清朝

莫氏祖先的門敞開著

進進出出的都是新人

沒人注意，掛在墻上的主人

長著一顆二十一世紀的心

白石街

它的確與石頭有關

與白也脫不了干系

那么多石頭，拖兒帶女

認真地從這頭走到那頭

把舊日子鋪在了里面

也把苦難鋪了進去

這里的每一塊石頭

都知道自己的底細

它們從不羞于坦露

來自侵略者的賠償款

整個黃昏，我在石頭上翻山越嶺

希望與一個白色事件撞個滿懷

與端午祈福巡游狹路相逢

一百多年前，一個愛國者的胸襟

高過石墻

比白純潔

我在石頭上走了一個鐘

又坐下來對著石頭看了一個鐘

歷史多么低調

完美地將自己藏在石頭的嘴里

只有人間煙火

被路燈點燃

我起身，看見一個少年

踩著石頭走來

像是年輕的蘇兆征

又回到了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