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志銘（外二首）

辛夷

現在，成千上萬的死

像背著一個白色時代

在兵荒馬亂的路上踽踽獨行

被枯枝敗葉覆蓋著，天空翻涌

發生在人們身上的哀傷，使他們看上去

像一座座墳墓。

這兒埋著的人，擁有群山的靜寂

他死后比活著更有意義：

一塊墓碑讓人們重新認識他的名字

憎恨他的人，再無法傷害他一毫

多好，祭奠之時，人們全帶著眼淚

灌溉大地。野草，樹木，禽畜

都還有生滅，疼痛，他已不需要為此煩惱

只有一次例外

當他心愛的女人，被人扶到墓前

顫顫巍巍，宣布即將和他團圓時

他才回憶到，活著時的諸般美好。

聲聲慢

風慢些，我就能看到植物的葉片

像眼睛，凝視自己投下的陰影

這無法穿透的部分，面積越來越大

如果鳥鳴聲也慢些，逝去的事物

就會走向我，把內心空出的位置填滿

給離去的人重新安排善意的微笑

讓回憶經由空氣愛撫而擁有絲質觸感

這些往往都只是一瞬間的事

在抬頭望云，低頭看螞蟻的時刻

悄悄到來。我需要萬物都慢些

退化的感覺也再慢些，悲傷

與遺忘也可以放慢腳步

這樣在我走向未知事物的時候

我與世界就只是

互不傷害的

安靜

你在終點等我

最后時刻的到來，我希望是春天

風聲沒那么潦草，河流回到解凍后

最初的柔軟，流動的水

踩崩夢境最后的冰塊

這世界開始迷離，我們的臉

在水面冒泡，最后的時刻

屋檐滴水，我的身體

經歷酒精燃燒，搖晃著，飛出迷亂

而精致的草木，它們代替我們

在人世痛哭，披頭散發

繼續相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