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雪花
水色清清,只是幾許暗流。心意潮濕飽滿的時候,故鄉的煙火,可以在一顆露珠上長久的停留。
水聲環繞,起落沉浮之間,微微的悸動都是心事。左岸是垂柳,右岸是鄉愁。
那一片淡綠,遠遠近近地鋪在陽光下,鮮活著水草傾聽著鳥語。
一切,只是輕輕。與水色無關,與季節無關,只與在漢石橋的行走有關。與一切君臨萬物的目光有關。
時光,漸漸緩慢。淺溪泊船,該出發的已經上路,該歸來的已經收攏桅桿。
只是一頃看不清底色的水。有小小的游蛾踮著腳輕輕地低飛,有小小的蓮花張開薄薄的粉色花瓣,有漫無邊際的蟬鳴彼此高聲地相隨。
只是輕輕的水色。輕輕地流過人間。
放下冰雪,飲盡春雨,秋風還遠,請允許我在最近的喜悅里將目光放低。
慢慢地隨風傾斜,緩緩地讓春花與白雪,鄉愁與白發少一些疏離。
水來自天上,鄉愁在遠方???。我放慢腳步讓身影瘦下去,如蘆葦一樣傾斜,蔥綠,直至枯黃,老去。
靜靜地成長,迎接陽光和風雨。枝葉搖曳,在秋天里鋪滿大地,用白絮燃起一片鄉愁,再一次將月光挽留。
季季輪回,不萎不息,讓生命復歸源本。
蘆葦,只是蘆葦。鄉愁,只是鄉愁。芳草無欺,時光的雙翼下只愿相遇相守相惜。
流漣不止的幽綠,是童年里老屋門前青磚的底色。煙火裊裊,冬來春去,白雪滿天的時刻,飲一杯清茶,看皺紋慢慢攀上父親的額頭。
天地之間,水草叢生。取一棵蘆葦的高度讓父親站起來,讓我矮下去,讓眼前的蘆葦年復一年地綠。
一葉擎天,風在低處。蔓草鋪地,水在根系的最深處守著薄涼和神秘。
無緒的橫排鋪呈,高和低擁有同樣的垂直和意義。挺拔的意境里,天空是綠色的,陽光是綠色的,瞇起眼仰起頭,風聲過境,只剩下沸騰的人語。
夜色與白晝之間,用思念的須撫一撫大西北的風聲。沙粒穿越褐色的曠野,石頭沉默,紅柳沉默,駱駝草沉默,只有白楊豎起旗幟護佑萬物和眾生。
葉片翻轉?;野椎氖澜缋铮梢允莾蓚€人,兩棵草,兩棵樹?;蛘邇煞N人生。
白楊,是一首贊歌,每一個音符都是自帶芳香的純白想象。迎風聲,飲雨滴,用一樹蟬鳴讓季節緩慢蘇醒,匆匆別離。
午后的白楊,根基飽滿,闊葉蓄風,招展如旗。像一個中年人的尋常,根如盤磨堅實,手如枝葉伸屈。生長之念執著向上,時光漫長,疼痛是風骨,快樂是風骨,筆直的站立,也是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