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去看看廢墟（外四首）

魏維偉

午后，適合抒情

適合遠離人群

適合把斷壁殘垣修復成房子

適合把“城中村”貼在報紙上

讓一些人搬來住

等相戀的人結了婚，懷孕的人生了娃

等讀書的人畢了業，失業的人找到工作

等創業的人賺了錢，有錢的人賺回了健康

等孩子成長大人，老人成夢……

“眼前冰冷的火焰是假的，涅槃是假的。”

路燈還在，太陽傘還在，電動自行車還在

賣早餐的女人還在，修鞋的老人還在

匆匆趕路的人還在，循環播放的音樂還在

——如果“改造”沒有開始

——如果挖掘機沒有開來

——如果這個午后，我沒有來

下午5點，學校門口的兩群血液

很多人在等待，他們的血液每天準時沸騰

他們空出電動車和自行車后座，等另一滴血液返回

那是一滴流出體外還活著的血，形狀像花

他們端坐在車上，像學校門口那幾個鳥巢

端坐在白楊樹上

現在，下課鈴聲響了，打開的校門像閘門

兩群血液雙向流動，互相辨認，互相融合

在他們之外，我把已經完成的故事重新虛構了一遍

多么美好！但我等到的也不是自己的童年

空白

我捧著隱形的考卷

填空，但不知道把過去填到哪里

刮風了，這個樹林說冷

以前每天晨練的老人已久不出現光禿禿的地面是一道新題

卻自成殘局

由兩棵樹隔空對弈

廠房像推土機一樣向前推進

沒有一雙力挽狂瀾的手，我只能騰出整顆心

裝下一望無際的麥地，麥苗尖上晶瑩剔透的露珠

我向后退，帶著麻雀和歌聲

讓廠房像推土機一樣向前推進

那些不愿閉嘴的現代文明可以繼續叫嚷

一些人繼續用力氣從它那里換來一日三餐

我只是路過記憶的遺址，不悲，不喜

留下太陽在廠房后面

每天升起

他們每個人都來這里維修自己

有年輕人往平淡里添加鳥語花香

把漂泊暫時系在樹蔭下

更多的是老年人

他們把陳舊的身體交給公共健身器材

從頭到腳，與更深的衰老對抗

“你知道嗎？老常走了。”

“我說怎么一個月沒見他來。”

公園多像一個露天維修站！

斑駁的地面是一本賬簿

記錄著每一個到來的身影

也劃去每一個離去的名字

那些再無法維修的

將被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