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孫晨陽

月亮像貓一般趴在樹上，一陣風起，驚起了幾片落葉。風滑過我的指間，透過我的指縫，擦過我的指尖，留下了針刺一般的寒意。

十指連心，那寒意透進了心中，像蛇一般纏住了我。

“你就是個廢物！”腦海中久久回蕩著這句話，耳朵早已失去了作用。我聽不見任何聲響，只有這句話在心中游蕩。鼻頭一酸，眼淚模糊了視線，在眼鏡上濺起一小片霧氣。憤怒在胸中漲開，我無意識地走著走著。

到了，邁進體育場的大門，喧鬧的聲浪將我卷襲其中，天空中不時升起的飛盤，帶起了不少笑語和歡聲。為什么他們能這么快樂？為什么只有我在傷心？

看著面前的跑道，奔跑的欲望在心中激蕩。我邁開了雙腿，迎著風，開始跑。每踏一次地面，父親的訓斥就會在腦海中回蕩一次，每一次抬腳，悲傷就會增加一分。漸漸地，我聽不到喧雜的聲音，不知道自己的腿在邁動。

我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奔跑，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甚至沒心跳聲，只有父親的訓斥在黑暗中回蕩。

突然回過神來，我已經忘記了圈數，只是任由著自己的雙腿邁動，風在耳邊“呼呼”地回響著。

稍慢一步，腿就像灌鉛了一般沉重。走下跑道，我坐在草場上，周圍的人三三兩兩地在聊天，打牌，只有我一個人。

走上無人的觀眾席，隨意坐下。黑暗瞬間裹住了我，空無一人的觀眾席，和人聲鼎沸的體育場之間有一堵墻，只有風才可以穿過的墻。

我看向那夜空，耳邊的聲響漸漸消逝，我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海洋，風聲突兀地出現了，卷走了我心中最后一絲煩躁。父親的訓斥開始淡去，憤怒被風吹熄。痛苦被之前的奔跑甩開，現在的我只有平靜，和那無邊的黑暗。

我覺得我看見了風，就在那片懸掛在天空中的黑暗中。風跟我說：“我會沿著這個方向一直前進，不用傷心，不用挽留，總有一天我會回來，因為這是我的宿命。”

是啊。歸去是一種宿命，我的怒火，我的痛苦，總歸要歸于平靜。直起身，我踏上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