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國家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全面部署,鄉村的振興以鄉村樹立起自己的價值,并被重新認可為標志。以藝術介入鄉村、服務鄉村,敏感的總是藝術家和社會工作者,他們也成為這項運動最初的實踐者和有力的推動者。
當藝術家和知識分子們達成“城市的問題來自鄉村”共識,通過藝術發展出土地與人之間新的連結,一座座包含藝術化的鄉村重構就成為了一種文化現象。作為鄉村建設的一種藝術實驗,無論是“許村計劃”“碧山計劃”還是各地藝術復興鄉村的實踐,是一條沒有多少成功案例可資借鑒和仿效的寂寞之路——但至少,我們讀到了鄉村振興的民間樣板和想象,看到了農人可能的尊嚴、職業、創造與堅守。
鄉村與土地可以被理解為藝術家的一片實驗場
鄉村與城市,兩個似乎很中性的詞,卻有著不同的指向:前者讓人感到寧靜、悠閑,但也會想到落后、愚昧:后者則充斥著喧囂、躁動,但也意味著現代、文明。
自20世紀初以來,中國社會一直在由鄉土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隨著社會結構的變遷、工業化和城市化的迅猛發展等,如今人們的生產方式、社會關系和情感關系也有了變化,
隨著城鎮化的發展,“每個人的故鄉都在淪陷”已經造成群體性焦慮,而我們也都成了“追故鄉的人”。
“詩人筆下美麗的田園生活”不一定只能在“藝術家的想象和作品里”。就像在日本經北川富朗等人改造和復興的越后妻有、瀨戶內,它們原本都是經濟欠發達地區,如今卻已成為亞洲甚至世界的“詩與遠方”了。而近幾年一些敏銳的藝術家已經在中國的大地上開始了他們的“藝術介入”和“藝術鄉建”。
藝術家蔡玉水自2009年隱居到濟南長清雙泉鎮, “我希望用藝術改變鄉村,讓現代農村直接跨過農家樂的低級形式,進入藝術小鎮的高級階段。”“我+一個鄉村就是藝術鄉村,我+一個城市可能就是一個詩意城市,你走到哪兒,藝術就在哪兒。”
八零后年輕人牟昌非在自己的家鄉——山東省濰坊市寒亭區高里街道牟家院村——發起了“鄉村戲劇節”,這兩年,鄉村戲劇節組委會通過調配內外資源,吸引外界和本村居民共同參與“戲劇節”這項新的鄉村公共活動。通過戲劇這種與人的關系可謂最直接的藝術形式,發展出土地與人之間新的連結。
本土之外,當年藝術策展人左靖和藝術家歐寧主持的“碧山共同體計劃”、藝術家渠巖主持的“許村計劃”,以碧山、許村作為藝術鄉建“一南一北”的經典案例,凸顯了兩者的樣本意義和示范效應。
當藝術家和知識分子們達成某種共識在于“城市的問題來自鄉村”,他們中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從光鮮亮麗的城市藝術中心走出來,或者抱著以藝術影響鄉村的志愿,或者帶著去國還鄉的夢想,用藝術的火種,去追尋中國文明復興的路徑。
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顧問羅楊評價道:“藝術喚醒了已經被遺忘的事物,并使它們延伸到未來。那些同人們日常生活和生產勞動緊密相關的生活方式、地方文化和其中孕育、傳遞的文化與情感也再度得到挖掘,重新被闡釋。”
“‘火已經點起來了,我們可以做得更好”
2018年,中央政府提出大力實施鄉村振興戰略。
當藝術家們試圖用藝術的方式為鄉村文化“招魂”,借此來修復殘破的心靈故鄉,不能不說是一種對先賢遺志的追索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20世紀二三十年代,晏陽初、梁漱溟、黃炎培等一批知識分子為了救濟農村、改造農村,做了不少積極嘗試。抗日戰爭之前,鄉建運動已蔚為大觀,惜乎后來為戰亂所斷。
梁漱溟先生提出鄉建理論的一個背景是:在近代化進程中,中國鄉村是一個不斷被破壞的過程,如何挽救鄉村的衰落、衰敗?他提出了鄉村建設運動,并且提出了知識分子應該解決一般勞苦大眾的問題,知識分子應該(主動)走向民間、走向田園,為中國文化保護做出應有的貢獻。
“鄉村建設除了消極地救濟鄉村之外,更要緊的還在積極地創造新文化。”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鄉村建設運動先行者梁漱溟似乎早就拿捏到了鄉村振興的命脈——鄉村振興不單單是物質層面的救助與重建,更重要的是人和其內在精神文化的振興。
然而,“盡管知識分子每一次到農村去,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但是這樣的影響大都是‘雨過地皮濕。”讓學者錢理群產生疑問的是,“幾乎知識分子每一代人的下鄉,都要面對前一代人所面臨的幾乎相同的問題,即中國農村的政治、經濟、文化的全面落后與貧窮狀況沒有發生根本的改變。這又是為什么?”
這是擺在所有想要“到農村去”的中國知識分子面前的一道難題。
知識分子歐寧曾表示,“不論民國時代,還是今天,鄉村建設作為一種民間自發運動,它的空間其實是非常有限的,它能否獲得更大的社會空間,取決于它與政治的微妙關系。鄉村建設需要資金扶持,無論是投靠資本,還是依附政府,都與它的獨立態度相悖,而靠動員民智民力,則其路漫漫,需要長時間的堅持。”
作為鄉村建設的一種藝術實驗,無論是“許村計劃”“碧山計劃”還是各地藝術村落的建設,起步之初大都步履維艱,而到現在也依然是蹣跚而行,參與者們踐行“造夢”的足跡,“孵化”出一個又一個讓人聞之好奇、觀之難忘的展覽和活動。但與策劃 展覽、舉辦藝術活動等短期行為不同的是,鄉村建設實在是一條沒有多少成功案例可資借鑒和仿效的寂寞之路。
鄉村文化保護與發展志愿者協會(RCRA)聯合發起人蔣好書,提出一個問題,“‘火已經點起來了,你是要讓‘火隨便蔓延,還是要有具體的方向?……是要做一名藝術家,一個隱士,浪子,還是一個按時交稅的人?”
鄉村的振興,當以鄉村樹立起自己的價值,并被重新認可為標志,一座座包含藝術化的鄉村都在告訴我們——其實,我們可以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