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麥的詩

墓志銘

現在，我一個人躺在這里

靜靜地。

那些曾經的雷霆、火焰、潮汐

暴雨，都已停息。

原諒我吧！

那些曾經被我傷害過的人們

就像我也原諒了那些

曾深深傷害過我的人們一樣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

如果你來，你會聽見

只有風

一陣陣的風

在墓前，輕輕地吹……

蒼山西坡·安南杜鵑園

淺藍的天幕下

一陣紅色的風暴，或者

一簇簇焰火

漫山遍野

我看到，海洋涌起浪潮

烈焰騰空而起

山澗，傳來巨大的爆破聲

之后，河谷陷落

寂靜遼闊

我們從火中而來

是否，即將變冷？

一個下午

大片大片的杜鵑花懸浮空中

我們席地而坐，枯草和泥土融入空氣

在三月的天空下，談論著老塔布

和他放牧在蒼山下的羊群

不遠處的小木棚木門虛掩

老塔布在那里抽煙、喝酒、睡覺

精心護理懷孕下崽的母羊們

風從四面八方涌來，伴隨樹脂的清香

這里沒有紅葡萄酒、果園和稻草人

初冬時，老塔布屠宰過一只

在山坡上摔斷前腿的黑山羊

那是他整整一個冬季的下酒菜

砍伐收集一些殘枝敗葉點燃取暖

年關時，老伙計諾匹從山下帶來

臘肉、香腸，核桃仁和一小袋大米

說這些事時，老塔布把嘴里的香煙

砸得“吧吧吧”響

黃昏來臨，一片枯葉從我的額前落下

談論戛然而止。寂靜中

枯草叢中的蟋蟀們熱烈而大聲地

和風交談起來

雞茨坪

金黃的麥地，在小麥收割之前

在三月濕漉漉的某一天

我們走在雞茨坪，被雨水

洗禮過的小路上

麥桿，麥芒，麥穗

被雨水淋濕了翅膀的一只黑鳥

花朵已經凋謝的核桃園

我對自己說：你終將擁有

當我們并肩

穿過麥地那個破損的蟻巢

不遠處那株千年的核桃樹

此時傳來，幽暗的核果

墜落的聲響

野草莓

碟子里的野草莓開始散發腐爛的氣息

晚餐剩下的半個洋蔥在砧板上散發刺鼻的味道

Miss.wang，美麗的姑娘

當我看到你燦爛的笑臉和無辜的眼神

街頭的燒烤攤正傳來一陣嘈雜的尖叫聲

我想到你豐滿的唇是否剛觸到雪花啤酒白色的泡

沫？

烤肉是否正在烤架上“嗞嗞”作響？

今夜的街道是一條險象橫生的暗流

你看到了嗎？潛伏的鱷魚已張開血盆大口

藍紋章魚正悄悄向你逼近

善良的姑娘，你不能被它絢麗斑斕的外套迷惑啊！

你看，頭頂天花板上的白熾光圈正在變暗

夜色中的流浪漢又在扯著公鴨似的嗓子叫魂了

“回來吧！回來吧！回來吧！……”

美麗的姑娘，你應該回到暮陽山那面向陽的山坡上

你看，那里潔白的洋芋花正在成片地盛開

微風輕拂，牧羊人已經把羊群趕上山坡……

哈欠

閑聊時，他向她提起了那個人

“他在那邊混得不錯！”他說

她“嗯”了一聲

打了一個哈欠：

我應該裝一個馬桶呢

還是砌一個蹲坑？

她想起最近在裝修的房子

“他名聲越來越大了！”

她“嗯”了一聲

打了第二個哈欠：

裝馬桶的話，會比較美觀

蹲坑雖不美觀，但實用。

她這樣想著，仍拿不定主意

“他很多粉絲！”他說

她“嗯”了一聲

打了第三個哈欠：

如果洗手間大一點的話

可以裝一個馬桶，再砌一個蹲坑。

她仍在糾結裝馬桶還是砌蹲坑

“他獲了幾個重要獎項！”他又說

她“嗯”了一聲

打了第四個哈欠：

可惜洗手間面積太小了！

這樣想著，她緊了緊眉頭

“或許他還將獲取更高的獎項！”

她“嗯”了一聲

打了第五個哈欠：

還是砌蹲坑吧，實用比美觀重要得多！

這樣決定后

她如釋重負，舒了長長一口氣

“他前途一片光明啊……”

他還在說那個人

他沒聽到她應聲

他見她連打了四個哈欠后

靠著沙發沉沉睡去……